叶长青听得脸皮直抽,喃喃地道:“堡主,若不请管将军派兵看守着习社……”赤凤凰摆摆手,道:“这个可不行,有兵丁的地方,老百姓可不敢进去,再说如此一来,也违背了咱们办习社有教无类的初衷,俺倒要看看这背后都是些啥样的人,先生去将城里比较有名望或者名气的秀才,举人等都找到这儿来。”叶长青不知其葫芦里买啥药,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若是有人不肯来,咋办?”赤凤凰笑了笑,道:“不会的,汝就说俺要烧了府学,这些人必来!”叶长青一愣,府学是啥地方?正是这帮自以为是的秀才,举人老爷们平常聊天嗝屁,搏取面子的地方,在其心中甚是神圣,府衙或者魏王府都无法比拟,如果烧了,那还得了,正好打到其痛处。叶长青打心底佩服赤凤凰的目光,一眼便瞧见对方的弱处所在,看来赤凤凰此次是志在必得了。
朱举人朱时光在南京城里也算鼎鼎有名的,描得一手好字,甚得城里达官贵人的喜好,更有甚者将求得其字,转赠上京朝堂上的宰相李处温,得赞不已,还从此官运亨通,朱时光的大名亦在上京传播开去,其门前总有求字的人在等着。朱时光从此是趾高气昂,走路都仰着头看天,若是平常之人,其眼尾都不扫一下,府学里,李府丞专为朱时光设有讲习专席,每日里总聚满溜须拍马之辈,捧得朱时光每日都如在云里雾里,不知了天高地厚。朱时光爱上这种感觉,因此每日必到府学,不管是刮风下雨,寒冬酷暑,从没哪天落下,如此已有三年余。如今听闻石子坚那魔头要拆了府学?!朱时光首先想到的是,往后可去哪儿显摆?当即拍台而起,大骂粗鄙野夫,不识君臣父师之伦理,尊师重道之成规,于是怒气冲冲,两手提起长衫前摆就往倚翠院急走,一副兴师问罪的架步。当然,围着朱时光溜拍之辈也是气愤填膺,齐声讨伐,紧随在朱时光身后,齐齐向倚翠院走去,一路来,不停怂恿半知或不知之人加入,一时是声势浩大。
叶长青想不到事情闹得这么大,等其转了一圈回到倚翠院,门口已围满了人,少说也有百余人。人虽多,却不吵闹,只有前面几人说得激愤不平,其余的人是看热闹的多,至于是哪几个在说话,叶长青站在外面,踮起脚尖也看不清,就算看清也不认得不是?!看了一会,忽然灵机一动,问问旁人,答曰:“据闻石堡主要罢黜府学,摘了府学里众学员的功名,朱举人听得,带人过来找其理论!……”叶长青附和一下,又问道:“府学里有如此多的学员?”那人笑了笑,左右看了下,轻声问道:“老兄不是南京人吧?”见叶长青摇头,又继续道:“学员就只有前面几个是,其余的都是出钱聘来壮声势的,十文钱一人……”说着从怀里摸出十个铜板在叶长青眼前晃了晃,又自顾自语地道:“就一个时辰而已,过时还得加十文!嘻嘻,最好闹将到天黑,明日哥哥请汝到庆春楼吃酒去!”叶长青脸色变了变,心想这伙人竟然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是污了府学里贡奉着的圣贤。
叶长青本想早点回去禀报石子坚,见倚翠院只安排十余兵丁守着,看来石子坚已胸有成竹,再看看天色尚早,突发奇想,又和那人扯了起来,道:“要哥哥请吃酒都不好意思呢,反正俺亦没啥事,就在此凑个热闹,看哥哥能不能让其亦给俺十个子儿,得钱俺请哥哥吃酒去!”那人呵呵一笑,道:“兄弟也是灵光之人,一点就会,好的,随哥哥来……”叶长青高兴不已,屁颠屁颠地跟着那人,竟是往人群外走去,愣了一下,那人吆喝一声,叶长青连忙追了上去,问道:“哥哥,人不在这儿?”那人笑道:“方才还说汝灵光呢,咋又闹笨了,人呆在这儿,等官兵好抓?!”叶长青长长的哦了一声,又连忙称赞道:“此中有高人啊,此招使得甚妙,但其人不在,又咋知道拿钱之人来没来?!”那人冷笑一声道:“难道汝想拿了钱不办事?想也甭想,周围有钉子呢,快点,汝这人咋这么啰嗦!”叶长青知道已引起那人的警觉,遂不敢多问,呵呵陪着笑随在其后。
朱时光还没来之前,刘权刘府尹,李贵李府丞,还有几个掌文书的官吏,都同时受到了石子坚的邀请到倚翠院共商府学事宜,而众人亦同时借故推托,没有一个到来。外面人声鼎沸,似乎是群情汹涌,石子坚摇摇头,道:“古人诚不欺俺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果真如此,闹腾快一个时辰了,就只会在门口嚷嚷,俺就只放三五个兵丁在那儿,就没有一个人敢闯进来,哈哈……”凌飞燕听得直翻白眼,劝说道:“话虽如此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免得一个意外,咱们让人一窝端了,也就真悲催了!”赤凤凰嘻嘻一笑,道:“这个可不像是从前胆大包天的凌掌柜了,啥时候会害怕了?莫非是为了俺……”凌飞燕气得直乐呵呵,道:“别自作多情了,俺只是怕连累了还在昏睡的琴妹妹!何曾为了汝这簿幸郎!”
两人打趣了一会,门外突然安静下来,只见管见明急匆匆进来,禀道:“堡主,门口之人都让周通判的捕快驱散了,周通判正在外面求见呢!”凌飞燕讶然,不知此管见明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原来早有安排,怪不得石子坚如此淡定,始终还是怕死嘛,心里嘲笑着。谁不怕死?尤其是死过一次的赤凤凰更加怕,早就让管见明埋伏在四周,只要真有人胆敢冲进来,那是格杀勿论。但此时事情的发展似乎出现了意外,这个周通判不是愣头青呀,竟看不出端倪?还是另有企图?赤凤凰一时间捉摸不透,或许只有见到人才能搞明白呢,于是让管见明继续藏起来,让人将周通判领了进来。
周通判刚进门,赤凤凰就一脸急色地迎了上去,像是盼到救星那样,兴奋地拉着周通判的手,道:“周大人可算来了,若再迟一时半刻,怕周大人从此再也见不着俺了……”周通判听得是脸皮直抽,这算啥话?还有人能害了汝不成?但一细想,不觉额头开始冒汗,石子坚这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为周通判死了见不着石子坚了……周三通暗暗抹去细汗,估摸是说自家的意思多,石子坚手握重兵,谁敢去谋害嘛。于是连忙谦逊地道:“小官来迟,让堡主受惊了,乱民已让俺驱散,请堡主放心,俺保证没人敢再来滋闹。”赤凤凰又是感激了一番,待邀其进屋品茶时,周三通却道:“小官还有烦琐之事,怕堡主被惊扰才进来看看,得知堡主没有大碍,俺就先回去忙活了,堡主若有事,可遣人传话,小官必定立马就到。”赤凤凰真愣了,真搞不明白此人是在搞啥名堂了,见其说得坚定,也不好将人硬留下来,只好又感谢了一番,又将人亲自送到大门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