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殿下说得是,下官一时糊涂,没有想到这层,一定马上吩咐下去,全力配合。”
霍霆低下头来,眼珠微微转动,口中连连称是,作为支余的老部下,一直被看作是支余一系的自己,这么重的话还是第一次从这位低调的殿下口中说出来。
支余不喜欢沫邑目前这种不明朗的局面。
要是玄乙帝能够早点确定帝位继承人就好了,这两年为了这个位子,多方势力开始角力,越来越多的人或被动或主动的陷入这场纷争,无论谁最终取胜,都将面对已经形成规模的反对势力,这对帝国的未来而言绝不是件好事情。
支余郡王,是一个非常注重自己外表和追求舒适生活的人,他清秀的面容,炯炯的眼神,豪爽大方的性格非常讨人喜欢,是沫邑城内各类豪门聚会最受欢迎的人物。
支余郡王也似乎继承了先祖优秀的遗传因子,他身材高挑精壮,在人群中总是那么引人注目,他习武爱射却总是喜欢身着高冠白袍,一副文人儒雅的打扮,虽然在王室的地位不在箕胥、支比之下,支余却远没有他们那么多的雄心壮志。
作为玄乙帝族弟的帝国亲王,支余和其他亲王不同的是,他满足于安乐的现状,并不愿意踏入帝国的权利之争。在所有问题上,他都最大可能的保持中立,在维护自己利益的同时,绝不主动参与纷争和站队,这种态度使他始终得到帝君的信任和各方势力的拉拢。
这样的日子里,支余郡王过得如鱼得水,也觉得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他的心情也格外舒畅,财富、美女、权利、奉承这些其他人绞尽脑汁摄取的东西无时不刻的主动纠缠着他。
可是现在,却是烦恼和忧虑在不断袭扰着他,沫邑的这场纷争逐渐到了即将揭晓的时候,各方也开始使用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手段。
这段时间,支余觉得压力巨大,原来的尊重和拉拢被威胁和逼迫代替,已经不止一方在自己面前放话让自己考虑清楚水落石出的后果。支余最近几次见到玄乙帝,发现过去和蔼可亲的族兄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总是带着几分疑虑和审慎,特别是最近的沫邑城发生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以来,作为沫邑城治安的最高负责人,自己对这场混乱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玄乙帝虽然没有怪罪自己,却要求自己迅速恢复秩序。
可是自己在来自各方势力的压力,不得不采取了坐视不理的态度,混乱变得不可收拾,包括玄乙帝在内的各方都对自己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而在自己左右为难的时候,经过太师闻仲和女翟长公主的分别大力推荐,尚天恒这匹黑马意外杀出,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领命,又干脆利落地平定了乱局。
支余的感觉,很复杂。
记得还是在半年前,那是两王成婚前期,自己的族兄支比隐晦的和自己闲聊了一番,希望自己在今后对沫邑城即将发生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当时自己还不明白,当骚乱发生后自己才知道支比所指的是什么。
支余本以为这场混乱会很快平息下来,至少在两王婚礼后城内局面会趋于平静,却没有想到情况愈演愈烈,自己几次想出面干预,却在衍王、微亲王、寿亲王分别的劝说下,不得不继续采取了观望坐视的态度。
这场混乱正在逐步升级,从小规模的骚乱已经上升到针对官员、富贾的暗杀和突袭,目前甚至出现了性质恶劣的数起灭门事件。
当支余迫于压力准备调集城卫军武力干预时,神教大护法宫贤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宫贤代表神教势力表示出强烈的要求,希望自己不要干预目前民众的信仰行动,并展现了神教在城卫军中强大的影响力。
城卫军中居然有这么多神教弟子,这让支余第一次发现神教渗透的可怕和恐怖,自己最大的凭仗就是对城卫军的控制,如今他觉得,对于自己来说,沫邑城的局面已经彻底失控。
对于这种局面,支余也曾经努力挣扎过,在经历了痛苦的抉择后,最后还是决定向玄乙帝坦诚这一切。
记得那一天,痛下决心的自己决定觐见玄乙帝,在进宫途中遇到了素有“王室干城”雅号的堂兄箕胥,当时箕胥表示想和自己私聊一番。
当两人并肩站在雄伟的正阳宫宫外宽广的岩石广场上,自己和箕胥周围只能听到殿前旌旗在风中啪啪作响,支余仔细打量着箕胥这位王室的杰出人士。
箕胥在王室就是一个传奇,他的能力被人广为传颂,据说如果不是某种巧合,他就应该是背后这座正阳宫的主人。
在他身上看不到受过巨大打击的痕迹,据说在名份确定的那一刻,箕胥是现场第一个向帝君跪地献忠的人,新帝接受了他的效忠,却一直不曾重用箕胥,这之后箕胥唯一的变化是人肥胖了许多。
昔日辉煌的王室风流俊郎的帅公子,如今三缕长须遮不住他那肥胖的多重下巴,宽松飘逸的长袍也遮挡不住他突出的小腹,略带浮肿的黑眼圈掩不住疲惫和衰老。
毕竟是帝国曾经的风云人物,箕胥亲王的气势逼人,沉吟不语好久,经过漫长的等待,支余听到箕胥雄浑有力的声音,“我们身后的宫殿中住着玄狄帝国的主宰,在这个帝国,他能做到几乎他所有想做的事情,只有一样他做不到,那就是不让人替代他。”
箕胥扭头注视着支余,压低声音说道,“也许这座正阳宫很快就会迎来新主人。”
说罢,箕胥转身离开。
看着一群卫士纷纷簇拥着箕胥远去,支余呆立在原地,直到卫士长李文封走到自己身边关切的看着他。
支余这才回过头看了看背后的正阳宫,用沮丧而疲惫的语调对李文封说道,“我们回家。”
那天最后回头看到夕阳下正阳宫的孤寂样子,让支余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