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牟昊和班怀德满面愁容地看着尚天恒的背影。
尚天恒坐在军帐中案几后默默无声的发着呆,期间感觉许多人来过,他却没有心思去理会,整个人似乎在思绪的汪洋中扑腾着。
根牟昊有些委屈,听说尚天恒是因为被自己几句话就弄得如同中了魔咒一样,闻讯而来秃流黑和金正阳都先后把他叫到帐外低声一顿臭骂,连班怀德也是埋怨了自己半天。
看着将军失魂落魄般坐在大帐眉头紧蹙,根牟昊也有些忐忑,不知所措,看到秋涛提着一只特制的铜壶进帐,自己走过去接了过来,铜壶中刚刚烧开的水热气腾腾,抓着木柄的把手依然能够感到灼热。
在尚天恒身边时间长了,知道他有喜欢喝热水的嗜好,为了他的这个嗜好,秋涛他们准备了特制了这把烧水的铜壶。
尚天恒呆呆的看着滚烫的水热气腾腾地从壶口倒入杯中,突然高叫一声。
“可以这样!”
尚天恒突然的叫声,让根牟昊吃了一惊,滚烫的热水顿时浇在案几之上,溅向四周。
尚天恒和班怀德都跳向一旁闪避不已,根牟昊也吃痛丢下铜壶,顿时大帐里一片狼藉。
秋涛慌不迭的收拾着案几,根牟昊醒过神来连忙请罪,尚天恒哈哈大笑,大步近前一把扶起根牟昊,非常兴奋。
“你何罪之有?你有功,大功一件!大功!”
看着目瞪口呆的根牟昊,尚天恒止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伸手解下自己的腰间的黑旋风,递给了根牟昊。
“红粉赠佳人,宝剑配壮士。此剑是我亲手打造,知道你早就眼热,就送给你了。”
看着手中宝剑,根牟昊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迟疑,却被尚天恒拍着肩膀。
“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这剑归你了,不用担心我,小炉匠刚刚打了一支断虹剑让我试试,如果你不要这个,我就把那把断虹剑送给你。”
“我喜欢黑旋风!”
小炉匠试制的断虹剑其实是尚天恒为部队设计一种制式武器,说是剑,宽厚的剑体更像大刀,根牟昊的评价它样子极丑。
看着根牟昊立刻将黑旋风紧紧抓住,尚天恒微微一笑,话锋一转,望着秋涛。
“秋涛,你速去请金正阳将军和小炉匠和那几位匠师到我帐中,有要事和他们商量。”
夜幕下的大帐中,尚天恒在收拾干净的的案几上执着炭笔勾画着,面对周围几人不解和疑问,又细细的解说着。
尚天恒是个外行,丢给小炉匠他们的不过是自己根据想象画的一些草几张图,他倒是想弄一些设计详细的专业图,可是自己也做不到。
不得不说工匠这个群体是属于实践型的,他们的实践能力非比寻常。
有了尚天恒那奇葩的构思和简单的草图,经过不长时间的热烈讨论过后,实施障碍都被排除,实施计划出炉了!
按照尚天恒的规划,飞鹰营热闹起来。
秃流黑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平整着落叶谷的土地,金正阳带着一部分人按照尚天恒的要求去砍伐竹林,根牟昊、秋涛则带着一群亲卫和落雁镇过来的匠师们忙活了起来。
很快,大堆的毛竹堆了起来,木匠铺、打造铺、烧制铺也支起了架势,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大生产景象。
尚天恒脑海中的大开发计划展开了恢弘的画卷。
干王府。
“启禀殿下,海德求见!”
干王的侍卫首领陶泽走到正闭目聆听伶人演唱的干王殿下支比的身后,低声禀报。
支比并未睁眼,待伶人最后一曲袅袅余音散尽,才缓缓说道,“海德?他此来何事?”
“他说有要事必须马上求见殿下,而且只能向殿下面禀!”
“知道了,带他进来吧。”
支比口气平淡无波,心中却不是这样平静。
海德名义上是沫邑的大粮商,实际上是镇西伯侯季昌在沫邑的代言人。
自己和季昌有限的几次暗中来往,也是通过海德从中穿针引线。
此人一向精明低调,今日急切求见,必有要事!
思忖之间陶泽已经将人带了进来,海德一副中年富商的模样,肚子微微隆起,相貌平平无奇,只是目光开合之间,微露精光。
“小的见过殿下!小的主人向殿下问好!”
“谢过你家主人。”支比疏淡还礼。
“小的此来,是要向殿下讨个方便,请殿下务必成全!”
海德却不似平常一般,阿谀奉承之语滚滚而来。
支比斜睨海德一眼,收回视线,海德一反常态的严肃神色,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哦,你在沫邑的身家能量,已经可以说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王还有何方便可以成全于你?”
支比和季昌有共同话题,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共同的愿景,但并不代表他会纵容西凤城势力在沫邑横行。
沫邑是玄狄人的沫邑!是我帝国的都城,而不是西凤城!
海德的坚持使支比心中顿时有些不快。
未料海德下一句竟然哽咽起来!
“启禀殿下!我家主人最钟爱的小女,微服来到中州私下游历,竟被贼子尚天恒所害!”
“竟有此事!”支比一惊!
“殿下啊,此事千真万确!”海德大哭起来,拜倒在地。
“小的无能,不知小主人微服游历之事,待得消息传来,已是晚矣!”
“主人闻听此事,昏倒大病三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传令小的定要为小主人报仇!”
“可恨那贼子尚天恒见机逃窜,携带重金逃到沫邑投靠寿亲王子受殿下!我家主人最是疼爱小女,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西凤城上下无不对尚贼切齿痛恨,务要取他首级,以祭小主人在天之灵!以慰君上之心!”
说到最后,海德已经不再避忌谈及自己出身,把切齿仇怨摆在了明处!
“如此,近日我等必要在沫邑报得此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请殿下高抬贵手,给我们行个方便,殿下之恩,天高海厚,西凤城上下必铭记不忘!”
支比听到一半,已经是牙疼不已。
这个子受!就知道一天到晚惹事生非,遇到他肯定没有好事!
自己一贯不赞成年轻人的尚武冲动,帝国还没有交到他们手上,就随随便便因为个人私心,卷入地方的争端和是非之中!
看来子受又增添了羽翼,自己也要好好谋划一番,只有遏制住他的实力增长,才能压制住他野心的膨胀。
要是他们一朝掌领朝政,帝国危矣!
即便不是子受执政,子启他们,也是一样不行!
子受好武冲动,子启那两个却是优柔寡断,百无一用。像今天这样遇到争端,子受可能将帝国拖入战争,子启却会在诸侯的怒火中软弱退让,一样不是能善执权柄之人!
帝国还是需要自己这样久历国事的老人把关啊!
支比想得不少,转念却快。
此事,自己不太适合介入,只是和季昌的交情还要交待的过去!
“海德,此事我已完全明了!只是国有国法,杀人偿命!只要镇西伯侯一纸文书递到有司,贼子得诛,又何必要私行报复!”
支比正色凛然的将海德的一番话挡了回去,海德再度哽咽起来。
“殿下,我家主人小女微服私行,这个有违帝国例制啊!”
说到底,有荷潜入中州的行为并不能见光,若是苏护知晓堂堂镇西伯侯的女儿在他府上做了两三年的侍女,这天下岂不哗然。
支比毫不松口,只是温言抚慰。
“请节哀顺变,并代本王向镇西伯侯致意,镇西伯侯久镇帝国西域,劳苦功高,务必保重身体,切勿哀损过度!”
支比话锋一转,语气又强硬起来,“本王身为帝国亚相,与镇西伯侯为国效力共事数十年,深知他为人正直仁厚,你们不能阿谀献媚以私行报复之举,陷贤伯于不义!须知沫邑乃是帝都,焉可私下妄动刀兵,帝君脚下,王法昭昭,你不要误己误人!”
说到最后,支比已经是严词厉色!
海德并不答言,面色有些尴尬。
支比缓和语气,瞟了他一眼。
“儿女之仇,剜心刺骨,本王也是为人父母,如何不知!你回去请镇西伯侯放心,须知朗朗乾坤天意公道,善恶轮回。人行天看,作奸犯科之人违法成性,本王嫉恶如仇,必有伸张正义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海德闻言,只能大礼拜谢,退去之时声色黯然。
支比心中暗喜,子受闹出的幺蛾子,又树了一个强敌,自己从中斡旋不仅可以在朝堂之上显示自己国之干臣的风范,又可以暗收西凤城乃至其他各方诸侯的好感,吸纳到更多盟友!
此事,对自己来说,却是好事!
海德出来以后,在街上缓缓踱步,心中也是暗忖,主上确是堪当国君,悲痛之余,思绪却是丝毫不乱!
料定支比定会这般义正言辞!借尚天恒投奔子受之事搅动沫邑的各方势力。
对帝位的继承权,子启有其名却不得坐,子受跃跃欲试,支比也早有他心,以尚天恒投石,正是挑动各方入局的第一枚棋子!
西凤城筹谋已久,怎会因小失大,妄动刀兵,给玄乙帝收拾西凤城的口实!
正是借支比之心,将各方的算计挑动,堂堂正正在帝国朝堂之上掀起波澜!
且看这次支比会如何出招?是挫子受之勇?还是挑起子启之忌?
沫邑就要再起风云了,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