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樾狩猎归来,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带着亲卫们在夕阳的余晖下催马朝着城门走去,打算到首丘最好的青楼软香阁狠狠的放松一番。
迎面看见父亲的侍卫首领何勇带着四名手下骑马吆喝着冲了过来。
他的坐骑颈下挂着马背一个圆滚的血淋淋的包裹,一看就是一颗刚刚斩下的首级。
“公子,可算找到您了。“
隔得老远,何勇就在马上大声疾呼。
“我们坠上了这家伙,他想跑,中了几箭,总算也没让他逃脱。“
他伸手把马颈下那袋首级一抄,血淋淋的布囊丢落在姜樾的马蹄下。
何勇弯身走到姜樾的马前,低声细语的汇报起来。
死者是姜焕手下的一名管事,一直在何勇他们的监视之下。
早上何勇他们发现他鬼鬼祟祟的从城外望海楼回来,于是出手拦截,追击中动用了弓弩。
姜樾抖了抖身后的大氅,眼睛从地上的布囊扫过,心里却在盘算不知到时候如何面对自己那位侄儿的交涉。
“你们就这么公然骑马追杀?“
姜樾的语气冷冷的,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何勇却从这熟悉的语调里听出一股浓浓的不满。
何勇的眼睛没有平日里的那种畏惧,流露出一种喜获猎物的兴奋。
“还不是因为他想跑,“他笑眯眯看着姜樾的眼睛,“可惜他没有跑掉。“
“你们射杀了他,还割下了他的首级?”
姜樾的语气越发平静下来,何勇的反应有些反常。
“公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家伙一看到我们就跑,像做贼一样,这小子肯定有事,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吧?这一追就成了这样。不过在他咽气之前,我们从他嘴里掏出您很喜欢的消息。”
何勇没有一丝犹疑,压低声音絮絮叨叨述说着。
“说重点!”
姜樾开口打断了何勇。
“望海楼住进了一个来自沫邑的使团。”
“什么?”
“望海楼住进了一个来自沫邑的使团。”
何勇的声音低沉但是绝对清晰。
姜樾听得十分清楚,可是他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来自沫邑的使团?什么人?他们来首丘做什么?姜焕为什么悄悄的把人安排在望海楼?
姜樾心中升起无数疑团。
他本能的感觉姜焕的做法一定对自己不利。
“就在望海楼?”他的语气里带着些疑惑。“你确定就在望海楼里?”
望海楼是首丘城外西边紫云山庄里的一处古楼。
紫云山庄是姜国最大富贾东方无忌的私人庄园。
庄主东方无忌是镇东伯姜桓的表弟。
望海楼据说就是姜桓起的名字。
紫云山庄,紫气东来?云从龙?好大的气势!望岳楼,望海楼,自己这位堂兄的心真大!
姜樾越发看不起姜桓的做派。
“我确定就在望海楼里。”
何勇的回答干净利索,十分肯定。
姜樾抖了抖身上的大氅,咧着嘴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不敢面对此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个侄儿姜焕?
“好,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他们给我的机会了。”
姜樾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何勇。
“你拿着我的这个信物,马上去找铁甲营找到主将罗同,让他立刻带兵过来,我要包围紫云山庄,拿下望海楼,等我们把这支沫邑使团揪出来带到大家面前,我再看姜桓父子有什么好说的?”
“铁甲?公子,咱们要攻打紫云山庄?”
“你害怕了?”
姜樾的语气十分温柔平缓。可是却有一股阴冷。
“没有,我惟公子命是从!”
铁甲营。
中军大帐里。
主将罗同召集了所有的军官,他面色凝重,右手攒着何勇送来的玉佩,阴晴不定的打量所有人的表情。
何勇站在一旁,手握剑柄一言不发。
一阵难耐的寂静,感觉连根针落地都可以清晰的听到。
罗同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环顾了一下四周。
“各位,有奸细潜入望海楼,我部奉命出兵包围紫云山庄。”
“反贼受死吧!”
罗同的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罗同还没有分辨出是谁开口说话,就觉得自己的脖颈一凉。
他不知怎么回事,自己似乎在空中飞翔,俯视着帐内的人,他们似乎都带着恐惧和惊愕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正在坠落了,好像不断下坠,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仿佛经过了好久好久才坠落到地面,没有疼痛的感觉,眼前却是无边的黑暗。
范泽是铁甲营的副将。
很多年以后,范泽一直记得罗同人头在空中飞舞的模样。
“我绝对不要做这样的蠢事。“
范泽在心里告诫自己。
在首丘,姜桓对待背叛者的手段一向是残酷的。
范泽清楚的记得十年前,姜桓曾经将一名背叛的将领和他的全家抓住,包括才几岁的孩子。
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剁去手足,包扎止血后倒吊在城楼上,任由他们嚎叫了数日,最后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惨不忍睹。
那半夜若隐若现的哭泣和哀号一直在全城人的耳边回荡。
姜樾没有等到罗同的铁甲营,也没有等到何勇回来复命。
跪在他面前的是何勇的随从何武。
姜樾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浑身发抖的何武。
何武是何勇的表弟,他刚刚亲眼看到何勇的人头被锋利的大刀砍了下来。
那喷射而出的鲜血溅了自己一身,还处在惊恐状态的何武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何勇呢?罗同呢?”
何武身上重重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还有那黑衫上不起眼的血渍。
突然间姜樾明白过来,迅速看了看四周。
寂静无声。
“这笔帐总会找回来的。”
姜樾沉吟了片刻。
他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力和虚弱。
下一次怎么扳回来?
他不知道,也许很快就有机会。
他狠狠的目光扫过西边隐隐约约的望海楼,心念一转,他有了主意。
姜樾带着随从们策马扬鞭的赶回了首丘城。
铁甲营发生的这一幕,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望岳楼。
姜桓叹口气,扭头看看了身后站着的姜焕。
“为什么总会有人自作聪明的铤而走险呢?有的是想求名,有的是想图权,有的是想贪财,说到底还是利欲熏心,蒙住了眼睛。焕儿,首丘乃是我们卧榻之地,绝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姜桓压低了声音,在姜焕的耳朵里却如黄钟大吕,震耳醒神。
“父亲教诲,孩儿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