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很怀疑他一开始就不想让我们进入摩里亚，而我们之前训练军队的时候，反而是给了他组织起另外的谋划的时间——奥斯曼只是其中之一，毕竟他们都自身难保，绝对不会用全力来帮助德米特利俄斯；而帮助他的另一方，很有可能就是威尼斯人，以及西欧的其他觊觎罗马帝国皇冠之人。”

　　“威尼斯人？”

　　“这个道理不难思考吧，你想想，他要想组织起能够与我们对抗的部队，一定是需要雇佣军，或是其他来源的部队，总之绝不是治下的这些人；而想要在这个地方获得雇佣兵......除了我们这种不辞辛劳从匈牙利赶过来的家伙们之外，大概也就只有在本地贸易之中占有着绝对优势的威尼斯人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调虎离山，实际上是为了让威尼斯的雇佣兵进驻城市吧；再然后的话，便可以把我们拒之门外，并且切断我们的补给，好让他可以继续‘卖国’了......不过，我们的部队可是足足有近万人的，他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抵挡住吗？那也太自信心过剩了吧？”

　　“他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可以了。”

　　“摩里亚呢？”

　　“他不需要摩里亚，就算守不住城市，他带上自己的珍贵财宝，把城市洗劫一下，再凭借着自己这些头衔，乘着威尼斯的舰船逃之夭夭，便可以在罗马、巴黎或者维也纳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而我们哪怕打败了他，如果留下的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城市，以及一片贫瘠而虚无的土地，也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啧。”

　　对于胡浩博来说，遇上这么一个铁了心想要坑自己的“队友”，真可谓是遭降头了——他并不怕什么威尼斯雇佣兵，德米特利俄斯这种人本身更算不得什么威胁；但是，现在伊琳娜可还在格拉伦查，假如德米特利俄斯真的是想要鱼死网破，或者至少是争取一下更多的利益的话......

　　“我就是担心伊琳娜而已，她对我那么好，还救过我的命，我可不想让她在城里受罪。”

　　“放心吧，伊琳娜肯定会没事的——至少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事。”

　　托马斯随手从兜里拿出一块之前捡起的石子，用力一掷，它就飞向了地平线另一侧的远方。

　　“除非他不想要命了，否则肯定会留个人质来讨价还价的。”

　　*

　　尽管非常担心伊琳娜现在的情况，但对于胡浩博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作为主帅的职责：若是不顾一切地匆忙撤军，那么突厥人的军队很有可能会从后掩杀过来，使得自己陷入无可挽回的局势；因此，在傍晚时向回撤退的军队，不仅在野外扎营过了夜，还花费了更多的时间，直到第二天的晚上，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才到达了格拉伦查城的城外。

　　在此期间，他在郊外过夜的时候，心中也有着忐忑：哪怕是对于最优秀的将领来说，巷战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在对方有着雇佣兵的情况下，而且这个时代也早已有了火枪；另一方面，伊琳娜的安危问题也让他不可能放得下心来，毕竟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之后，和自己关系最紧密的人之一，而现在她处在敌人的大本营之中，无疑是让他绝对无法安心的。

　　总之，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连最普通的士兵，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这也没有办法，任谁看到自家主帅的眼圈比被烟熏过还要黑这种事情，都得多看几眼嘛。

　　不过，尽管内心仍然怀着深深的不安，胡浩博仍然带领着军队，朝着摩里亚公国的都城行军，从太阳在东边升起，一直走到太阳在西方落下；而在城门的门口，他与托马斯所预料的，也是他们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已然出现在了眼前——格拉伦查的城门紧闭，往昔虽然破落，但仍是一方中心的城市，现在就连门口数十乃至上百米的范围之内，也都是一片肃杀之气。

　　......而在城门门口到胡浩博的军队的这上百米之间，只有一个身着官员服装的男人，缓缓向着匈牙利人这边走来。

　　“来者何人？”

　　“亨里克殿下，我是德米特利俄斯先生派来的使者，请不要慌张。”

　　男人一步步地走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我代表德米特利俄斯先生，来向您商议一些事情。”

　　*

　　“我没有听说过把人关在城门外商议的，德米特利俄斯先生之前已经承认自己作为马蒂小姐海外藩属的地位了，我们在地位上是平等的，现在摆出一副这种架势，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胡浩博倒是并不惊讶于德米特利俄斯会派出使者这件事——毫无疑问，既然他是想争取时间来多攫取一些利益，那么肯定会送来使者，好拖延时间了。

　　“而且，我们还得到了可靠的消息，证明德米特利俄斯先生存在与奥斯曼人之间的内通行为。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可是不太想相信这一点，因此才想着回到格拉伦查，来亲自和德米特利俄斯先生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但很遗憾，摩里亚不能接受您进入城市，如果您就地解散所有军队，只身一人进城的话，德米特利俄斯先生可能还是能同意的。”

　　“免了吧，我觉得不如让他亲自出城来，一是让我和他好好探讨探讨关于联络奥斯曼的问题，二是让他看一看，在他的治下，这片曾经由墨涅拉俄斯和列奥尼达这样的国王统治的国土，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可能不行了，按照他的命令，您是不能带着军队进城的——如果您这样进城的话，那么迎接您的可能就不是笑容和欢迎，而是弓箭与枪炮了。”

　　“荒谬，荒谬，荒谬——”

　　“荒谬与否并不归我管，我只是负责传达消息。”

　　传信的男人耸了耸肩——显然，他的确只有这么一项任务，因为如果他再多说几句的话，那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条惯例，就很可能要被违反了。

　　“对了，德米特利俄斯先生还有一句话要和您说。”

　　“什么？”

　　“他说，伊琳娜小姐现在还算得上平安，不过为了让她能够继续安全地待在城内，建议您不要带着军队进城，否则......刀枪无眼，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