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你是说,你贿赂了大宋的官家?”
“不是,先生你听我说完。
我早就听说,官家想修葺宫室。于是我巧借明目,说皇后娘娘自愿请求,去皇庄之上亲伺农桑,以鼓励天下百姓。
皇庄的宫室早就废弃,皇后娘娘乃是万乘之躯,她去皇庄居住,那皇庄的宫殿自然要修葺一新。
这样,官家既赶走了娘娘,达到实际废后的目的。又新修建了宫室,还不会有群臣反对。
而且,鼓励农桑本就是一件好事,所以,官家就答应了。
与其说是我劝官家改变主意不废后了,其实是用一座宫殿,换官家不废后。
修建宫室,必定劳民伤财。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个办法我一直不敢用。
直到朝廷上下没人敢说话,废后没人能阻止,我这才说出这个办法。虽阻止了废后,可究竟是利是弊,我自己心中也不清楚了,哎”
“旭之你不必自责,此事你做得对。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废后来说,区区一座宫殿,我大宋还是修的起的。
更何况,鼓励农桑本身就是好事。只鼓励农桑一事,修这座宫殿就不算白修,况且还能保住皇后娘娘,这是舍小利,却能全其身的好计策啊。
而且,先前朝廷一直不同意官家修宫殿,并不是财政真的就那么紧张,修不起,而是觉得没有必要。既然没有必要,何必去劳民伤财?所以就一直没有通过。
现在有必要了,修一座宫殿,对朝廷来说,也不算什么。我当多大的事呢,不用放在心上。
旭之你真是有智慧,这样一举多得,把坏事变好事的本事,满朝诸公,我看也再挑不出来一个了。这次我是捡到一个好学生啊,怪不得皇后娘娘先前一眼就看中了你。”
“先生谬赞了,只是可惜了先生你们,都被贬了官,学生心里有愧啊!
只是那时官家正在气头上,就是提出这个提议,官家也不会答应。
官家此次受了伤,不让他贬谪几个官员,出了心中恶气,怕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先前我不敢把这办法说出来,只是没想到先生您也被贬谪了啊!哎!”
“旭之,谁被贬谪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身为谏官,在其位谋其政,劝谏官家就是本分。这次能劝官家回心转意,你是立功了。明天一并算与你庆祝了”。
“多谢先生,学生……”
二人早写好了请柬,此时正在闲谈,突然有门子进来禀报说道:
“先生先生,赵状元家来人了”
“什么人?请进来”
“小人赵大牛,见过大人”
“先生,这是我家门子”
“嗯,坐吧,上茶”
“大人不必了,我是来叫我们家公子速回的”
“哦,何事?”
“公子,郭老爷子在咱们府门前打人了。”
啪的一声,赵毅拍了桌子。其实这是非常不礼貌的,因为这是在别人家里,不是自己家里。赵毅也是真生气了,急眼了,这才一时失态,不然他是怎么也不会在范仲淹家里这样做的。
也怪不得他生气,现在的赵毅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心气儿正高,又是血气方刚,正是受不得委屈的时候。偏偏昨天才被郭铃儿打伤,又是在脸上。今天听闻郭家又去打人,一再欺负,他怎能不生气。
“欺人太甚!”
“旭之,怎么回事?先前你来时我就看你脸上有伤,怕你不方便说,就没问你。怎么,有人找你麻烦?”
“先生,是郭家!”,赵毅愤愤的说道。
“郭家?哪个郭家?”
“在京的勋贵,还能有哪个郭家,敢如此嚣张!”
“郭允恭?”
“正是”
“这,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和你过不去,你是帮了他们家啊。”
“公子公子,是我没说清楚,郭老爷子打的是他们郭家的人”
“打的郭家的人?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公子,是这么回事儿。您这不是不在家吗,郭老爷子一家人来拜访您,老爷夫人又不懂你们朝廷的事儿,也恼怒他们打了你,所以就没让他们进去。
郭老爷子说,要给您一个交代,于是,就在咱们门口,打起了郭瑞还有其余郭家的人。
哎呀,打的是真狠啊!十几个郭家人,大冬天脱光了上衣,精赤着上身,跪在府门前。郭老爷子鞭鞭到肉,只一会儿,就都成了血人了。
现在郭瑞那些人,背上都打烂了,有的鞭痕深可见骨,再打下去,怕是就要出人命了!
老爷夫人出来,拦也拦不住,让我速来请您回去,劝郭老爷子别再打了”
“这……”
“旭之,你快去拦着,此事对你名声有妨碍!万不能出了人命!我随后也去”
“是,先生,快走”
范仲淹一提醒,赵毅也回过神来。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全家跪在自己门前被责罚,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个跋扈仗势欺凌皇亲国戚,不把皇后娘娘和官家放在眼里,不把天家脸面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就是不治罪,那以后的政治前途也毁了。一朝得志便猖狂,什么时候也是官场的大忌!
赵毅急忙招呼一声赵大牛,出了范府,向自己家门跑去。
还未跑到家门前,远远的就看见了许多人,把自己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也不顾别人的咒骂声,赵毅左推右扛,几步就挤了进去。
怨不得他如此着急,此刻近了,才能听的真切,那鞭子着肉的响声,是如此的惊人心魄。
还有赵天水和四娘急切的劝阻声,赵毅更生气了,郭家这是在逼迫自己!他们想干什么?
“郭老爷子,您这是在做什么?”,赵毅高声叫到。
郭允恭听有人喊,回头看是赵毅,这才扔下手中沾满血肉的马鞭,几步走到赵毅身前,说道:
“旭之你回来了啊,听闻铃儿来此大闹,还打伤了你。这次,我带着全家,是专门来负荆请罪的。”
说着,郭老爷子竟也朝着赵毅跪了下去。
赵毅急忙躲避,这可是皇后娘娘的父亲,自己怎可受他的跪拜大礼!他日,皇后娘娘若再得宠回宫,自己有多少脑袋够她砍了?敢让她的父亲给自己下跪?
郭允恭看赵毅躲在一边,他就也转换方向,又朝着赵毅。
而且他也是赤裸着上身,身后还背着荆条,对赵毅说道:
“状元公,铃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对状元公动手,今天,我已绑了她,就在那轿子里面,任您发落。我的这些个儿孙们,平日里缺乏管教,不敢劳烦您动手,我替您打了,您只管打我就好,都是我治家不严之罪!”
郭允恭指了身后的轿子还有赵家门前跪了一排的血人,随后又解下身后背负的荆条,双手递上,让赵毅打自己。
赵毅不是猴子,自然不会顺杆就爬。急忙搀扶起来郭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看您说的什么话,什么负荆请罪,赵毅怎担当的起?
铃儿和我,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虽打了我一鞭子,但也罪不至此啊。
您怎能如此责打自己儿孙,于心何忍啊!快!快都搀起来,大牛你快去请郎中来”
“状元公,您救了皇后娘娘,救了我郭家一家,铃儿却恩将仇报,把您给打了,我这心中有愧啊!
今天我就把她交给你了,随您处置,来人啊,把她给我拉出来”
轿子旁边的下人,掀开轿帘,从里面拉出了郭铃儿,带到了赵毅面前。郭崇又喊道:
“拿我的大刀来!”
“爹!”
赵天水领着赵府的下人们,正在搀扶门前跪着的郭家子孙。听到老爷子的话,一个个的都变了脸色。
郭家是武将世家,他们都知道,挨几下打没事儿。但是,脑袋若是掉了,那可就接不回去了!
虽然是亲孙女,可郭老爷子是个莽人,局面失控,冲动之下,真的难保万全!郭瑞更是直接大喊一声,转身又跪了下去。
“混账东西,若不是你平时不好好管教于她,她何至于!招此祸患!”
老爷子也虎目含泪,伸手结过下人递来的大刀,眼看就要在赵府门前,亲斩了自己的亲孙女。
郭铃儿看着赵毅,水汪汪的眼睛里,并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丝毫的害怕。反而有一些愧疚,一丝不舍,还有一丝情愫。
知道自己误会了情郎,郭铃儿心中如同刀扎。可是,从小脾气倔强嘴硬的她,说不出一句软话来。
此刻她并不怕死,反而想郭老爷子快些杀了她,她好以死明志。她想用自己的死,还清对情郎的愧疚之情。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