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马鞭重重地抽在马背上,那马吃痛,一声嘶叫,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人影闪动,“砰砰砰”拳脚相撞之声不绝于耳。李敢以一敌三,一时间倒也未落下风,但即便他与三人旗鼓相当,耗在这里也全无意义,到时事主被人掳走,任务也算失败。再说匪徒三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配合默契,你攻我守,交替出击,将李敢围在一个半圆之内,李敢左突右冲,却始终不能如愿。
与马车同行的除了车夫跟受伤的那两位,另有四名匪徒护持,他们推着马车前行,那马虽然不是什么良驹,这时几乎没了负重,奔跑也是迅速,马车自李敢身边的街道呼啸而过,转眼间便驶出几丈远的距离,照这个速度,只需数十个呼吸,便能抵达下一个十字路口,若到那时,再想追寻,便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李敢目光尽赤,他知道,若让这帮歹人得逞,不仅是他,连带着他的叔叔与镖头杨毅,在顺天镖局的生涯,便要结束了。
即便是为了自己,也要尽力拼一把,他冒着受伤的危险,奋力前冲,右拳虚晃作长拳状出击,逼退右侧匪徒,左边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在他正面的匪徒得以一拳打在他的左臂之上,趁着这个机会,李敢快速挥动虚晃的右拳回击,这人不知他是避实就虚,他重心靠前,想躲避时却已为时已晚,胸口结结实实挨了李敢一拳,他疼痛难忍,不由自主地噔噔噔后腿了好几步。
包围圈一破,李敢迅速冲出,往马车远去的方向追去,这时侧面一人借机偷袭,李敢后背又挨了一拳,但他籍着前冲之力,这一拳不甚严重,反到加快了李敢的速度。
三人欲上前追赶,这时断后的乞丐头领喝道:“别去管他,赶紧扯呼!”
几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四散逃离。杨毅与李启成赶到时,匪徒们早已混入人群溜走,也不见李敢踪影,只余三人倒伏在地。
杨毅心中“咯噔”一声,“完了……”
不远处,三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闻寻赶来。
李敢发力狂奔,马车到达十字路口时虽然还是没有追上,但马车的去向却也看得清清楚楚。
马车在十字街左拐,这时候速度不得不放缓下来,趁着这个弯道超车的机会,李敢与马车又拉近了几丈距离,待他转过街道拐角处往前一望,心里顿时又是欢喜几分。
原来这条街道行人比刚才那条要多的多,虽然车夫老远便喊着“闪开闪开”之类的话提醒着路人,但速度与先前相比却慢了不少。
李敢一鼓作气,继续追击,距离渐渐拉近,其中一个护持马车的匪徒感觉身后异样,回头看到有人追赶,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为首名叫汤以恒的匪徒闻知立刻赶上去与车夫说了几句,然后果断招呼四人停下脚步,摆出一字长蛇阵等待着李敢前来。
今天的劫持,计划周全,开始一切顺利,但最后冒出来的这个青年,确实是先前不曾了解过的,他能从三人的围攻中毫发无伤的冲出来,说明他是个练家子,而今又不依不饶地追赶而来,料想也并非是临时起意想管管闲事来着。看来,自家的情报一定是出了问题。
先前这青年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还当是路人来着……
妈的,大意了。
好在这青年当时也并没发现他们的意图,若是让他看出来,结果怎样还很难说。
话说回来,其实汤以恒心里也清楚,即便无人追赶,马车短距离的冲刺可以,若长时间的狂奔,就是马有这个耐力,他们也撑不住,更不用说势必会引起公门中人的注意了,他们这辆马车外表看着虽然豪华,实质上却没有特别的权力,到时候给人拦下问话,十有八九会露出马脚。
他们做这一行的,事先都有规划,每个环节都会考虑到,包括无法预料的意外,以及之后的应对。比如快速地驶离事发之地,可以掐断目击者的视线,只要到了没有事发目击者的地方,周围的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可以低调而行,就算这时再有人追来,他们直接将之拦下即可,而马车,则可以趁着混乱逃脱,之后他们与追赶人之间的动手过招,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斗殴而已。
这一路跑来,虽不过二三里远,但人人都是发力狂奔犹如百米冲刺,如此一来,个人体力之间的强弱,立马高下立判,他们四人一停下来,其中一人竟然喘气如牛,弯腰扶膝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一看就是平时疏于锻炼,估计再跑一会,不用人追,自个先倒下了。
四人中只有一人是汤以恒认识的,另外两人不知老大是从哪里找来的,两人中的另一个虽然体力比他俩差点,但看着还可以,只是不知道手上功夫怎么样……这两人属于外围人员,原本是负责放放风什么的,计划里并没打算让他们与人对决,此时为了给马车争取时间逃离,也只好拿出来滥竽充数了。
能进入镖局混口饭吃,除了需要可靠的人举荐外,人品、体力与拳脚功夫都得过关。打铁还需自身硬,做镖师这一行,能打能跑就是立身保命的不二法宝。
入镖局前李敢就有一些功夫底子,加入后也得到了一些镖师的指点,平时不出镖时也是勤练不辍,再加上他本身年富力强,所以不论功夫还是体力,李敢都是汤以恒这些人望其项背的。
纵是这样,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占了人数的优势,结果如何难以预料,再说他刚才与三人大战一番,消耗了一部分体力,而后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这么远的路,此时也是气血翻滚,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四个人拦住去路,看来不杀出一条血路看来是不行了。为了保险起见,隔着两丈远李敢便停止奔跑,他调整着呼吸,缓步前行,籍此恢复一下体力,以应付接下来的危机。
一对四的情况下,虽然他们每个人看来都不是李敢的对手,但四人联起手来,若配合的好,李敢也占不了便宜。所以要想速战速决,就得讲究点策略。
柿子要拣软的先捏,李敢的打算,先将两个看起来比较孱弱的匪徒击倒,他俩一旦失去战斗力,另外两个纵然厉害,也不足为虑。
可惜丰满的理想敌不过骨感的现实,像汤以恒这样的匪徒,大抵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李敢的算盘,汤以恒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他只是一个眼神,另一个与他合作无间的同伴便理会了他的意思。
双方一接触,李敢就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你来我往中,他想攻击两个较弱的匪徒,另两个强壮的便挺身前来阻挡,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不是没有实现自己计划的可能,但那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他强行击倒一个或者两个匪徒,必定自己也会有被人击倒的可能,这样的结果,他是不能承受的。
毕竟对方倒下两人,还有两人可用,而自己一旦倒下,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一切皆休。
此路不通,那只好退而求其次,李敢立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冲不破这几人的包围去追赶马车,也要缠着这他们1,等待叔叔或官府中人到来,到那时,或许留下一两个活口也不是问题。
一般来说,京城中的纯民事和刑事上的治安力量,归属于顺天府衙门、五城兵马司、以及大兴和宛平县衙。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全城的事都可管得,至于大兴和宛平县衙参与与否,那就要看是在谁的地面上了。
李敢一时间找不到克敌制胜的办法,同样的,汤以恒这些人对李敢也是无可奈何。
这种动态的僵持其实对双方都不利的,时间拖的越久,李敢现场救出事主的希望就越发渺茫,救不出事主,李敢的镖局饭碗必定不保。而汤以恒这边,事情就要严重的多了,若不能速速脱身遁去,不光是饭碗,就连项上吃饭的家伙,估计都得搬家。
官差比李敢想像的要快了那么一点。
由于双方都是赤手空拳,争斗的过程似乎也没有伤及无辜的凶险,除了一开始有轻微的骚动外,这边的打斗在人群中并未引起大的恐慌,不大一会,看热闹的人便将这一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由于打斗的双方都是练家子,由于都害怕受伤,在有所顾忌的情形下,只能是游走缠斗,见招拆招,即便拳脚相加,也是一触即退,动作轻盈灵活,并没有街头混混般的那样拳拳到肉刀刀见血,以及不顾形象的哀嚎怒骂。
这样一来,打斗的过程似乎更像是那武术表演,反而增加了可观赏性,不大一会儿,看到精彩之处,人群中已有人喝起彩来,搞得李敢汤以恒等人哭笑不得。
平衡在旁观人群中有人喊着“官差来了”之后被打破。
从汤以恒等人与李敢对决,到此时也不过四五分钟光景,官府中人能这么快赶来,说明京城的治安力量密度还是挺大的。不过有这四五分钟时间,估计马车应该已经走很远了。所以一听到有官差到来,汤以恒立即当机立断,与同伴对望一眼,同时对着李敢强攻一番,而后乘着李敢退却的机会,二人立即后退,贴近了看热闹的人群内围,然后突然出手,各自拽过一个路人挡在身后,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隙,丢下另外两个匪徒迅速逃离而去。
这一切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犹如事先演练过一般,另外两个匪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们意识到被同伙抛弃也想如法炮制的时候,却已失了先机。
两个强敌率先逃跑,李敢立即转守为攻,他飞身上前,一脚将那个最弱的匪徒踢翻在地,另一个匪徒刚刚拨开人群,便觉双脚腾空,一股大力袭来,然后腾云驾雾般向后摔去,虽然脑袋没有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但臀背着地,五脏六腑受到震动,也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一时半晌是爬不起来了。
若非是李敢手下留情,往后摔的同时有一个微微向下贯的力道,这匪徒说不好就是一个头破血流的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