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转身欲走,这时敲门声又起,女人看了一眼何听风,见他没有反应,转过身去开了门。
“龙大哥好!”女人打着招呼。
龙鹏飞点点头,在女人的引领下坐到何听风的对面。
“奴家去准备酒菜”,女人说完,婷婷袅袅地往后厨去了。
“何捕头别来无恙?”龙鹏飞率先打破僵局。龙鹏飞身形瘦小,笑吟吟的,一副人畜无害模样,但能在帮派中混到目前的位置,大部分靠的还是头脑。丐帮的几位长老之中,龙鹏飞绰号“笑面虎”,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称。
“我听说,这段时间,你们与铁沙帮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何听风问。
“怎么,铁无痕找你诉苦了?不是我无事生非,实在是大家都是凭力气吃饭,铁沙帮凭什么独占码头(指通州码头)?”
“嘿,你们丐帮,什么时候改了性,都不要饭了?”
“何捕头,这个世道,活下去不易,地主家都没有余粮的时候,这饭也不是那么好要的呀!若去坑蒙拐骗偷,不是给你何捕头心里添堵吗?”
“哼!你们干的这些事还少吗?”
“那是那是,所以嘛,我们去码头上做做苦力,挣个辛苦钱,尽量自力更生,不给你何捕头添麻烦!”
“恐怕是想去抢地盘吧?”
龙鹏飞笑笑,并不否认。
“好,只要不在我的地盘上闹出大的动静,我可以不管。我来问你,那个面容猥琐脸上有颗痣的家伙是你的手下?”
龙鹏飞微微皱皱眉,他一向并不喜欢别人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今天何听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喋喋不休地数落他们的不是,看在他的捕头身份上,龙鹏飞强压着火气笑脸相迎。
实际上,他对这个靠女人上位的捕头不大瞧得起,但形势比人强,要仰仗何听风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何听风这一问到把龙鹏飞问住了,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手下的确是有这么一号人,好像姓齐。严格来说,这个姓齐的只是他手下的手下,见过两次面,当时姓齐的自报了姓名,可惜时日久了,印象有些模糊,一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于是他笑眯眯的回答:“怎么,这家伙给何捕头添了麻烦?”
何听风没有回答,他将目光望向龙鹏飞的身后,昏暗中,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后厨的门口。
谢家酒肆掌柜谢长庚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自那边走过来。
他熟练地放下托盘上的四菜一汤一壶酒,之后点头打着招呼:“何捕头,龙大哥请慢用!”
何听风没有搭理,只是冷冷地瞟了谢长庚一眼。龙鹏飞则是笑咪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谢有心了,去忙你的吧,这里交给我!”
谢长庚朝两人点点头,将空了的托盘放在另外一边的桌子上,慢慢的打开大门,走出去,回头又轻轻的将门关好,之后转身离开。
两人看不见的黑暗中,谢长庚眼中的阴霾一闪而逝。
四个菜颇为精致,龙鹏飞不理何听风的冷漠,起身将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端起敬酒:“来,何捕头,干了这一杯,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你我兄弟在这大兴县,只要亲密合作,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龙鹏飞也算是地方上的一个人物,虽然他时不时的会给自己找些麻烦,但该孝敬的,从来也没有少过,所以何听风也不好一直冷着脸。他端起酒杯,与龙鹏飞轻轻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呡了一口,何听风道:“话虽如此,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过……京城的水太深,若上面真正追查下来,谁都罩不住!”
“捕头言重了,我们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这么多年了,你何时见过虎豹跟蝼蚁过不去的?我不去戳他的痛处,他管我做甚?来,何捕头,边吃边聊!”
他夹了一口菜嚼着,然后点点头:“嗯,老谢这人看着不怎么样,这菜烧得却是极好!”
“你不去戳他的痛处,自有人给你找不疼快!”
龙鹏飞见何听风第二次提示自己手下惹了麻烦,也慎重起来,道:“齐向东那个王八犊子给您又惹了什么麻烦?“这时他终于记起了这姓齐的名字。
“真是愚蠢!想玩仙人跳,也不看看对面的人是谁,可笑还自以为是,自揭老底!”何听风摇摇头一脸无奈。
“怎么回事”?一向笑嘻嘻的丐帮长老终于收了笑脸,放了筷子,做洗耳聆听状。
何听风见龙鹏飞重视起来,神色便稍微缓和,将今天在街上发生的一幕说了出来。
不久之后,名叫龙鹏飞的男子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漫不经心地道:“何捕头是不是多虑了,那样的富贵人物,多是率性而为,怎可能为了一个小乞丐,死揪着我们不放?你的那个眼线,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可知道,在前一天,也是这个人,为了这个你口中不值一文的小叫花子,跟成国公府的人杠起来了?”何听风皱着眉头,对龙鹏飞的不以为然颇不满意。
“这人什么身份,你的眼线探清楚了吗?”
“他是一个普通官员家的子弟,但我不能说与你听,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奉劝你一句,手不要伸得太长,免得我们都有灭顶之灾。”
“普通官员家的子弟?那你担心什么,在这顺天府,底层里的案子,就算是出了人命,有你大舅哥罩着,找个替死鬼,还不一样能摆平?放心,我笑面虎经手的事,绝对做的无声无息。”
他见何听风依旧担心,又道:”好,你若担心,我不杀他便是,但若惹到我,我有无数的法子让他人间蒸发!”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所以更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了。倘若是旁人,只要不牵连到我,你想怎样我不过问。但这个人,我奉劝你一句,别惹他!”
“他不是普通官员的子弟吗,有何特殊之处?”
“他有没有特殊之处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的眼线告诉我,护送他回家的,是英国公府的侍卫!”
“英国公府?……那又如何,即便他们想管,也得经过顺天府或大兴县衙吧?”
“眼线说,其中有一个侍卫他认得,是英国公府三公子的人,而这个三公子,现在是职务是北镇抚司的理刑千户……”
“锦衣卫?”龙鹏飞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是英国公府三公子的朋友,若你做了他,依锦衣卫的的手段,若真较起劲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但你如何确定他一定会管这类闲事?”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如果说前面都是巧合加无心的话,那接下来此人的安排,绝对是有意为之,若不是我那眼线上着心,往后你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龙鹏飞静等着他的下文。何听风面色黯然,有些沮丧地道:“眼线说,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在盯梢的过程中,发现英国公府的侍卫少了一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龙鹏飞当然也不会认为这个侍卫恰好有事,若真这样想,他也不能坐到帮派长老的位子上。龙鹏飞仔细思量思量,觉得如果真的往坏的方面去想,这件事还真是棘手。若这人真的较真,以他手中掌握的资源,绝对能顺藤摸瓜揪出他们。
所谓民不告官不究,事实上要看谁去上告,有些案子即便有人举告,当官的也不会真的去追究。就像他们丐帮,所用“采生折割”方法炮制的各种畸形儿,大多采用的是流浪儿,或者从外地偏远地区偷来的平民家的孩子。官府未必不知道这些畸形儿是被人制作的,但没有苦主,往往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不乏好管闲事之人,然而一般人很难获取证据,即便有人拿到了证据,帮派再出面威逼利诱一番,最终也是以不了了之收场。
但若这好管闲事之人真的是何听风所讲的那样,与锦衣卫这等强力部门交情非浅,他一定会用特殊方法预先收集证据,然后再送地方衙门,这时候,即便地方衙门中的某些人想捂,也是捂不住的。
街道边的酒肆里,两个男人的密谋还未结束。
“若那人真的穷究,我们惹他不起,只有断尾求生了!”
“这个不用你说,我省的!”
“你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让那个乞儿无声消失!”
“还有你的那个手下!”
“这人是一个小头目,手底下也有一批人,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冒然动了他,影响会很大……”
“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找个理由先将他弄到大牢里,有人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帮内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处理……这样吧,我明日一早派人通知他,让他先往外地躲一躲,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让他走远点,那个白痴,最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何捕头须好好消消火气,明日等我的好消息!”
灯光下瘦小的男子站起来,暧昧地笑着,向何听风拱手作别。
“走之前,拜托何捕头一件事!”
“说!”
“告诉铁无痕,以后通州码头的苦力活,大伙平分,若他想独吞,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胃口!”
“铁沙帮与你们之间的事,也是铁无痕托人找到我,想让我出面做个和事人来着,我也是碍于面子,所以请老弟见谅来着……还有,我也有一事麻烦龙长老!”
“什么?”
“教训一个人!”
“谁?”
“谢——长——庚!”何听风一字一顿地说。
“小事一桩!”龙鹏飞迈开步子走出去。
英国公府,张无忌刚从外面应酬回来,就看见今日送沈锐回家的府中侍卫杨恒站在那里,张无忌记得他今晚并不当值。
他停下来瞅了一眼杨恒,杨恒会意,凑过来跟他耳语一番。
张无忌听完,皱皱眉头侧着头看着他,“有没有看清跟踪你们的是什么人?”
“没有”,杨恒低着头,小心说道:“当时情况不明,沈公子又借走一人,我们人手少,唯恐有人对沈公子不利,只得先护着他回府,待转过来再寻找时,那人已不见了。”
“这事沈公子知道吗?”
“沈公子当时在车上,小的怕是虚惊一场,没敢告诉他!”
“你确定是遇到那个乞儿后才遭人尾随的?”
“小的有七八分把握!”
“嗯……”张无忌顿了一下,然后吩咐道:“明天本公子要去青州出一趟公差,大约六七日之后才能回来,这样,你找几个有经验的人,最好别用府内的,这些天在沈公子上下府学的时候跟着,观察观察是否真有人想对他不利!但千万谨记,若有事发生,一定得先护着沈公子安全……一应用度,可去账房支取,明早我知会账房一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