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武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孙伏伽,向他摇摇手,如向老友问好。
孙伏伽鄙视地回了他一眼,什么玩意嘛!
“启禀陛下,此子六大罪状证据确凿,毋庸置疑!臣私告也行,公告也罢,随他便是!”孙伏伽语气中带着极端的不屑!
两旁众多大臣纷纷摇头,这个孙状元如此孤傲,未必是好事啊!
李二问道:“刘爱卿,你意下如何?”
刘玄意被李二点名,顿时左右为难,犹疑一下当即应道:“便当是大理寺告他吧。”这锅不好甩啊,当庭出卖属下,只怕底下人也会寒心的。
方武听罢,委屈地说道:“既是大理寺告小民,小民便忍辱负重,不反告他了!来吧,孙寺丞,你说说大理寺认为小民都有何罪?”
扑哧!
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连李二也脸带笑容。
“你所犯罪状有六:其一,寻来幼女假冒仙子,怪神乱力,愚弄民心!其二,私自盗取高阳公主贴身衣物,公开叫卖,有伤风化!其三,私自封赏商户,盗用大唐第三至第二十封号,行为逾越!其四,私吞银两!其五,盗用圣上诗词,贩卖得利!其六,假冒圣上手迹,其心不轨!”
孙伏伽不愧为状元张口就来,所阐述内容与上回奏折一样,一字不差!
方武摇摇头,说道:“小民倒过来逐一反驳,然后再让孙寺丞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堂上又是一阵窃笑。
“第六罪:假冒圣上手迹,其心不轨。晋朝书圣王羲义的《兰亭序》仿者无数,敢问有谁心怀不轨?有人模仿皇上字迹,便能证明皇上书法造诣深厚,好作品自然有人欣赏、有人模仿。反之毫无艺术价值的东西,自然没人愿意搭理。敢问小民何罪之有?寺卿大人,小民说得对吗?”
可怜的刘玄意又被扯出来,只得点点头。其实他也看出孙伏伽这点太过牵强了,难道模仿皇上的笔迹就能伪造圣旨不成?
“第五罪:盗用圣上诗词,贩卖得利!唉,孙寺丞仿佛读书太多,有些读傻了的感觉!汉高祖的《大风歌》大家耳熟能详吧,若没人传颂,此等好作品如何传承至后世?皇上的诗作同样也需要人去传颂的!一首佳作加上一笔好字,总不能白送给人家吧?卖得那么一点银子,小人一直因卖亏了而痛心疾首!只有传颂哪来盗用,卖亏了又谈何得利?小子斗胆请问刚直不阿的郑国公,皇上这首《首春》写得好不?值得传颂否?皇上原本一字值千金,结果全诗二十字才得不足千两,我是亏了还是获利了?”
魏征听得方武点了自己,也只得老实出列,应道:“陛下此首《首春》结构严谨,词汇华不而藻,意境优雅绵长,春意盎然跃然纸上,确为上乘佳作,当然值得大为传颂!按小郎如此算来,只卖千两倒是卖亏了!”
方武赞道:“郑国公果真学识渊博,一语中的,小子只是觉得皇上的诗好,却不知如此之妙!”
“方武,你无须于此装疯卖傻!本王也觉得你为了一己私利,中饱私囊!”
一个英朗的声音传来,却是吴王李恪,他接着说道:“本王先警告你,你妄想冤枉本王公报私仇啊。那日你当众伤了本王一事,父皇早已知晓,本王今日只是以事论事!”
李恪甫一站出来,众臣嗡声私议不停。
方武摇摇头,说道:“在场任何人都可以指责小子,唯独吴王你不行!想必吴王今年应有双十年华了吧,遥想陛下双十之年,已是浴血征战,领着群英驰骋沙场,终能救黎民于水火,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直至今时今日皇上依旧忧国忧民、寝食难安!而吴王只会风花雪月、打架斗殴!更是以众凌寡、欺凌弱小!为臣不能为国分忧、为子却有辱父名,何为臣子!小民建议吴王你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吧!”
李恪暴怒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凭何责骂本王!恳请父皇重责此子!”
李二却阴着脸喝斥道:“荒唐!此处没你事儿!来人,将吴王请出殿外!”
孙伏伽已按奈不住,说道:“枉你巧舌如簧,也脱不了其他罪状!”
“第四条,中饱私囊。在下只是做生意,天下哪有生意者不逐利?孙寺丞可知舞台成本、众多演出人员花费几何?神仙醉成本几何?小民为此计划呕心沥血数月,花费几何?既然你不知,又怎知本人中保私囊?即使本人说严重亏损,你也无可奈何也!幸好小民一向是个诚实人,明确告诉孙大人也无妨。此演出会除去捐献给朝廷十万两及各种成本开支,尚有盈利二万多两。不过那是准备用来给万余流民买粮的!”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再也没人吭声。由于流民退走,大伙都几乎都忘了这茬事。谁要想治此子贪墨之罪,只怕得将流民一同接管才行。
“至于第三条,各位大人你们试想对方为何愿掏巨资,不外乎就是冲着这个名堂来!本人并非是封赏他们,事实上他们就是最先喝到神仙醉的一批人!除去皇上及卢国公,敢问有谁事先喝过此酒?既是事实,又怎么是封赏呢?”
“还有第二条,私自盗取高阳公主贴身衣物公开叫卖,有伤风化!事主不究则官家不理,请问高阳公主状告小民了吗?卖几套衣服叫有伤风化?若按此理,天下成衣铺岂不都要关门?你等可知高阳公主为何要卖衣物?封邑失收、府中拮据,但她乃不忘为皇上分忧,特将卖得银两捐献出来!幸亏你们不谈及皇上的兵器,皇上为了让奋勇杀敌的将士不饿肚子、为了天下灾民,不惜献出自己心爱的兵器!何为仁君?此乃仁君也!”
“攻击我的人,你们想想高阳公主、想想皇上所作所为。你们曾为灾民们、为将士们有何作为?你们不应感到惭愧吗?”
“至于第一条,本人怪力乱神?你们有见过那女子的纯洁、可爱吗?试问你们谁人见过其他仙子的真身?怎知此女不是真的仙子?本人梦里受太上老君所托,假手于我将此武功传授于她。此事岂容你等非议!诸位,不如就此作罢吧!”
“陛下,此子越说越离谱!正如孙寺丞所言,此人不能不罚!”一人站了出来!
“你是哪位?”方武不认得对方,此人怎么如此不识时务?
“给事中许敬宗!”
许昂的老爹?被儿子带绿帽的那家伙?此人眼神阴鸷,想必不是什么好鸟!
“我将真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许大人何苦如此执着?”方武叹道,不愿再理他。
孙伏伽见许敬宗不说话,心想自己再不努力,终将处于劣势之中,便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但用假仙子蒙骗芸芸众生,朝堂之上胆敢说受太上老君受托此等荒诞不经的话语来!敢问你何德何能得此青睐?你又如何证明?”
“为何要证明!何须向你证明!”方武长叹道,一副咱就是看你不顺眼的表情。
“既无法证明,便是行骗!”孙伏伽认定已找到对方死穴,岂能轻易让他脱身,“陛下圣裁!”
李二此时闭目假寐,没人知他内心所想。
当他虎目再次睁开之时,脸上掠过一丝阴郁,冷冷地看着下面针锋相对的两人。离他最近的房玄龄看得清晰,暗叫不妙!
果然,只听得李二暴喝:“将此二人打进天牢!另案处理!”
一众卫士闻声进殿,将方武与孙伏伽押了起来。
此时殿外传来吵杂声,邓先急忙疾步走至殿门口,立即又回到殿前大声禀报:“晋阳公主求见陛下!”
李二脸上阴云稍散,这宝贝闺女素来懂事听话,从不打扰自己临朝,今日怎地跑到金銮殿来添堵?
“宣!”
只见小晋阳碎步向前,走到台阶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李二听得响声,好不心痛!
“小兕子,何事急着找父皇啊?”
“晋阳叩见父皇!晋阳便是那怪力乱神之罪魁祸首,特此负荆请罪,请父皇降罪!”小晋阳掷地有声地说道。
李二心痛地说道:“你且起来吧,速回甘露殿去,此事与你无关。”
“是晋阳强行要上台表演,与方教习无关!模仿父皇笔迹、竞卖诗词,均是晋阳主意,父皇万万不可迁怒于他,晋阳甘心受罚!”小晋阳倔强地说道,并不起身。
李二脸露不悦地说道:“你身子不适,还不快回去!”
“晋阳便是因练这太极拳,中气充盈,身子日渐好起来,便想让更多人知晓和练习此拳,特求方教习准我上台演出!至于仙子之说,只是一时戏言,父皇岂能当真?”小晋阳咬着小嘴唇,只是一味正儿八经地与李二说理,并不撒娇卖萌。
李二心中暗恼,从方武的话中他已隐约猜出,所谓仙子一事,十之八九是自家女儿晋阳。可是他哪能直白地告诉女儿,自己想收拾方武与此无关?
李二冲邓先挥挥手,邓先疾步跑下去将晋阳扶将起来。
“父皇你必须答应晋阳,否则女儿无心练功,只怕又要气喘、又要吃药!自是无法再陪父皇散步!”晋阳挣扎着不愿出去,邓先并不敢发力扯她。
看着晋阳小公主于殿中纠缠不愿离去,众臣无不咋舌。有些更是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没替那姓孙的说话,否则死得不明不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