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安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让你们奏事不假,可也没说让你们全都进去面圣!即便是在北京城,也都是规规矩矩往里面递折子。怎么,你南京的官员就高人一等了?若全都像你们这样,皇上见天的就光看你们磕头了,哪儿还来的功夫去仔细斟酌那些事情!”
听到吕安这样说,那些官员顿时沉默了。
吕安继续说道:“你们想进去,可以。但得是像大学士那样的朝廷重臣,才有资格。咱家丑话说前面,谁要是敢乱了规矩,休怪我不客气!”
那些官员虽然沉默,但怎能咽下这口气,都在琢磨着怎么反驳吕安。终于,人群中有人说道:“吕公公,是不是像李牧那种外阁大学士也可以进去?”
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
吕安瞪着他们,说道:“笑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笑大学士!告诉你们,皇上为什么封李牧为问天阁大学士!那是因为李牧在宣府,用计谋灭掉了鞑靼十万精锐大军!我大明从此最起码可以保数十年的安宁!这等功绩,封侯都不为过!但太后和皇上念在李牧年幼,所以先封他一个外阁大学士。等将来为国做更大贡献的时候,就再施加封赏!而你们呢,一个个的食君之禄,却舔着脸在这南京混日子,还好意思嘲笑大学士!在咱家眼里,你们给大学士提鞋都不够格!”
吕安一番话怼得百官哑口无言,他们现在才认识到,李牧的那个外阁大学士原来是含金量十足。
就在吕安继续训话的功夫,曹仿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来到了宫门口。
“呦,曹大人来了。”
曹仿点头哈腰说道:“吕公公,小人来了。您看看这些奏章我能亲自送进去吗?”
“奏章?”吕安故作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假装一脸疑惑,然后掀开箱子的一条小缝,又迅速合上,“哎呀,哎呀呀呀,曹大人真是国之栋梁、百官表率!竟然写了那么多奏章,咱家真是钦佩。罢了,看在曹大人忠心为皇上办事的面子上,咱家就破一次例,你进去吧。”
曹仿再次点头哈腰,说道:“那公公您先忙,小的这就进去了。”
“去吧,去吧。”
吕安说完后,曹仿就迫不及待的抱着那个箱子,步履瞒珊的走了进去。
这下子那些官儿们傻眼了,这曹仿也忒丢人了吧,前面的事情还没跟他算账呢,现在又对着一个阉宦点头哈腰,文官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但还别说,这曹仿写了一整箱奏折,真是让人钦佩。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每人才刚写了一封奏折,他曹仿即便是长了三头六臂,也写不出一整箱来啊!里面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就在百官纷纷质疑的时候,曹仿脚下一绊蒜,用一个优美的姿势将那个箱子抛到了空中。
人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因为无数金银财宝随着箱子落地而散落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除了曹仿趴在地上哼哼,所有人都呆立在那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吕安,“把宫门关上!看什么看!”
宫门被迅速的关上了,随后就是百官们的叫骂声。
“曹仿!你这个败类!”
“曹仿!你这个谄媚圣上的小人!吾等羞于与你为伍!”
“曹仿!你个太仆寺养马的小杂官!莫落在老子手里!”
听这群人的叫喊,还以为要把曹仿给吃了呢。
吕安说道:“行啦,别嚎啦!赶紧把奏折交上来!”
那些官员交了奏折之后,又聚在了一起,写了一封状告曹仿谄媚皇上,送金银谋官的折子,然后加急送往北京。他们要让这曹仿知道,大明朝是皇帝与群臣共天下,只讨好皇上?没用!内阁和太后在北京看着呢,定不会让曹仿这种小人得逞!
次日上午,那些官员们又来宫门口交折子。
这回轮到刘鹤年来表演了。
刘鹤年带着两名身材婀娜的侍女,那模样当真是俊俏。看得所有人都流口水。
“刘大人,您来了。”吕安笑着说到。
“嗯,本官有封奏折要面呈皇上,还请公公让我进去。”刘鹤年说着就用手悄悄指了指旁边那两名女子。
吕安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哎呀!哎呀呀!刘大人快请,还愣着做什么,给刘大人放行!”
这里人多眼杂,刘鹤年的那点小动作怎能瞒过这些人。人群炸锅了,昨天是那曹仿送银子,今儿个这刘鹤年送美女。真是无法无天,祸乱朝纲!大明不能任由他们这样胡闹下去!
这群人回去又联名写了一封弹劾刘鹤年的奏折,加急送往北京。
第二天,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传来。
皇帝亲自写了圣旨,加封南京兵部尚书刘鹤年为太子少保,进南京太仆寺少卿曹仿为督察院左副都御使!
要说这刘鹤年,以正二品的官阶,加封正二品的太子少保,还能勉强说得过去。那这曹仿就算是一步登天了,太仆寺少卿是从四品,左副都御使那可是正三品!而且官衔前面可没有南京俩字!
大臣们这下子再也不能忍,联名写了一封巨幅血书:
煌煌大明,立朝百五十载,君臣共进,勠力齐心。现天象变换,彗星乱紫薇。朝纲败坏,小人当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今有二贼,祸国不宁,其一刘鹤年,其二曹仿……
朱厚照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说道:“好呀,真是忠心体国。来人呐,出去打他们一顿。”
一群锦衣卫凶神恶煞般出了皇宫,冲进正跪在血书旁的人群里面,就开始伸展拳脚,没多大功夫,那些官员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这些挨了揍的官员,纷纷逃离了现场。他们不怕皇帝的庭杖,但是怕这些蛮不讲理的锦衣卫。
回去之后,有的人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他们又不傻,既然曹仿和刘鹤年可以送银子送女人来加官进爵,那他们也可以啊!反正都有人这样获利了,他们不跟着一起捞点好处,也说不过去。
无数人开始像曹仿那样准备小箱子。还有的则是遍寻美女,南京城里顿时人心惶惶,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只要稍微有点姿色就不敢上街,生怕被擒了送到宫里。
皇宫门口开始像菜市场那样热闹。
吕安照常带着人守在门口,“诸位大人,你们想送东西送人,都可以,但要有个说道。咱家带进去之后也好给皇上有个交代。”
最前面的一个官员说道:“吕公公,我等看着皇上来江南也没带妃嫔,就想着送几个人给皇上解解闷。那刘鹤年送得,我也能送得。”
吕安笑着说道:“好,那您在这个册子上写下礼品名录吧,否则皇上将来可能忘了是谁送的礼。”
“好,本官这就写上。”随后此人在册子上写下:南京吏部主事崔长寿,进献美女春风、夏雨,供皇上解闷。
有了他带头,后面的人全都照此在册子上写下了所进献的东西。
吕安也不客气,只要写下来,就全都送到皇宫里面去。
源源不断有人携着美女和小箱子来到这里。
一些刚正不阿的大臣,都快被这个疯狂的场面气得吐血了,大明,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场景持续了三天,整整三天。直到朱厚照下了一道圣旨,召集南京所有官吏,开一场大朝会。
清晨的阳光伴随着鼓楼的钟声,落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
南京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穿着官服,排着队在宫门口鱼贯而入。
皇宫奉天殿的龙椅上,朱厚照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殿外的广场上面,那些官员正在卫兵的驱赶下,按照品级排成队列。也是难为这些南京的官吏了,还是头一次来这皇宫里面上朝。
李牧带着刘鹤年、曹仿等人来了。但很明显,他们被孤立了。谁都不愿意搭理这些人。
江彬、钱宁和徐鹏举带着士兵守在了宫门外面,人手一根大棍子。他们只要得了命令,就会进去打人。瞧这阵势,今天这出戏小不了。
终于,那些官员们列好了队,大朝会正式开始。
朱厚照冷冰冰的说道:“今日,朕要与你们所议的,关乎大明社稷,关乎民族气节!来人呐,将那份血书展开!”
几名太监捧着前几日的那份血书,在这大殿上展开了。上面的字迹虽然早已经干涸,但还是触目惊心。
朱厚照说道:“南京吏部主事崔长寿何在?”
崔长寿连忙站了出来,“回皇上的话,微臣在这里。”
朱厚照指了指那巨幅血书,“你给大家伙儿念一念,这上面写了什么。”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崔长寿,硬着头皮开始读上面的字:煌煌大明,立朝百五十载,君臣共进,勠力齐心。现天象变换,彗星乱紫薇。朝纲败坏,小人当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每一个字都是在打那些大臣的脸,他们刚写完血书没多久,便开始逢迎皇帝。这在当初看起来激昂慷慨的词句,现在则变成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