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江湖有名呼保义(二)
“那不是大军所在的地方吗?”林荣跳起来说道。
“哥哥,这是出了什么事?”李忠的声音有点结巴。
“看情形怕是有人袭击了大军。”
“袭击了大军,那宋哥哥他们无碍吗?”
“说不好,你看,又多冒了几股烟出来了,只怕挡不住了。”
“那岂不是宋哥哥有危险,哥哥,我们赶紧去救他们。”
“慌什么?宋哥哥大军有五六千人,都被击败了,我们才五百来号人,冒冒失失地冲进去,添彩头呢?先摸清楚情况。”
林荣叫来了几个精明的属下,叮嘱了几句,就派了出去,然后拉着李忠,带着这五百人躲到不远处一个林子里。
“头领,败了,全败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个属下跑了回来,他们拉着一个浑身瘫软的家伙,好像是李进义身边的随从。
“怎么回事?快快细说!”
“大军正在埋锅做饭,一伙人突然杀入辎重营里,到处放火,然后山谷里到处是喊杀声,不知道来了多少官兵。大首领和二首领正召集弟兄们准备抵抗,从山崖上丢下来几个黑乎乎的家伙,轰得一声炸开了,把二首领、阮四头领、阮五头领炸得血肉模糊,宋哥哥也受了伤。大家都被吓得四处乱跑。”
瘫软的家伙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在林荣和李忠的督促下,哆哆嗦嗦地说道。
“正当大家阵脚大乱时,一队的人从山谷里杀了出来,他们三五成群,见人就砍,十分凶悍。张头领还想组织人手去抵挡,结果被枭首了。我们几个抬着二首领,没跑多久,就听到后面在喊,抓住了宋江了,抓住宋江了。”
“大家伙都慌了,跟我一起的那几个家伙甚至丢下了二首领逃命去了。我一个人哪里扛得动二首领,只好返回去找人,结果被乱兵一冲,我都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最后被这三位兄弟找到了,给带到这里了。”
林荣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撒了谎,只怕他当时丢下了李进义,也跟着一块跑了。他转过头去问那三个属下:“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宋哥哥到底怎么了?”
“回林首领,我们遇到了十几股乱兵,有的说宋哥哥被抓了,但有的说亲眼看到宋哥哥带着人往东边跑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李二首领下落不明,关头领、董头领应该是被抓了,张清头领、王大虎头领、阮富、阮贵等几个头领死了,不少人都看到了。”
“哥哥,我们也往东边跑吧,去追宋江哥哥。”李忠赶紧说道。
“不,我们先往南边跑,再往东边跑?”
“为什么?”
“你想啊,官兵肯定是追着宋江哥哥的后面去了,我们再追过去,不是撞刀尖上吗?现在到处都是乱兵,我估计大部分都会往来路的北边跑,官兵肯定也追着去了。所以现在往南安全。等躲过官兵的追捕,我们再向东,去接应宋江哥哥。”
“好,就依哥哥说的办,大家伙赶紧准备了。出发,出发!这里不能久待,怕被官兵知道了。”
绕了几十里,已经是黄昏时分,林荣和李忠招呼弟兄们停下来休息。
“头领,两位头领,祸事,有祸事!”两名细作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林荣猛地站了起来。
“头领,有三千官兵刚刚从我们旁边过去了。”
“哪里,什么时候,离我们多远?”
“就在十里外的凹家镇,是正午时分走过的。我到那里打探消息,听得几个镇丁在那里吹嘘,一个说正午过来的那三千官兵是从涟水军过来的,另一个问你怎么知道。那人就说了,官兵找了几个人去当向导,他就是其中一个,偶尔听官兵在一旁闲扯,说他们两天前从涟水军出发,疾行到了这里。另一个人就说他吹牛,怎么可能有人能两天两夜疾行两百多里。”
细作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那人就急了,分辨说,不是我吹牛,官兵就是这么说的。我借机上去搭话,问了几句,知道有三千官兵,说是从涟水军大营赶过来的,往居山镇方向进发。正午到了凹家镇外,借了十几口大锅和不少柴火,又点了几个熟悉地形路径的人做向导。休息了半个时辰又急匆匆地离去了。”
“正午?不正是宋家哥哥遇袭的时分吗?我们向南,他们向北。”说到这里,李忠的后背都冒出冷汗了,幸好没有迎面遇上,要不然他们这五百多号人就全完蛋了。
“哥哥,这里又上去了三千官兵,宋家哥哥怕是更危险了。”李忠转向林荣,满脸忧虑地说道。
“兄弟,现在只能看天意了。宋家哥哥带人不是奔东边了吗?应该是躲过了这些官兵。”
“哥哥,那我们赶紧向东赶,去接应宋家哥哥吧。”
“兄弟,天已经黑了,我们对这一带又不熟,万一走错了路,就白走了,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晚,等天亮再往东赶路。”
李忠想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道:“只能这样了,希望宋家哥哥能够吉人天相,度过这一劫。”
这天夜里,一路狂奔的宋江等人终于在某处山林里停下来歇息。
“张顺兄弟,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兄弟?”宋江受了一些伤,但是最重的是腹部,中了一箭,路上匆匆把箭拔了,随便包裹了一下,现在正拆开重新包扎。
“哥哥,刚才我清点过了,还剩下不到八百弟兄。”
“那头领们呢?”
“哥哥,我问过了,关胜兄弟和董平兄弟是被抓了,李家哥哥下落不明,张清兄弟、王大虎兄弟、阮富、阮贵两位兄弟,阵亡了。”
宋江听到这里不由叫了一声苦,伤口又痛了几分。
“有没有探知是哪家的官兵?如此厉害?”
“有兄弟听到了,说是沐阳县尉带的乡兵。”
“沐阳县尉的乡兵?只是乡兵?”宋江瞪圆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这五千兄弟,纵横郓、济、兖、单、徐、沂州,打下了好几座县城,从未没有遇到过“对手”,自认为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兵,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县尉带的乡兵给击败了呢?
“哥哥,我曾经听林家哥哥说过,官兵中还是有强兵悍将的,只是现在当官的,尤其是那些文官,各个都是瞒上欺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不愿派兵我们交手。”
“林家兄弟,是林荣兄弟,他在天雄军做过都头和将虞候,知道官兵的底细。”宋江叹息了一句,默然无语了。
“哥哥,明天我们该往哪里走?”
“张顺兄弟,你说说该往哪里走?”
“东边是海州,原本阮家兄弟的意思是去那里夺几艘海船,我们不少兄弟都是水上出身,操弄船只不在话下。只是海州有巡检水步两军,不大好对付。”张顺看了一眼宋江,发现他神色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去海州夺海船,是阮家兄弟提议的。在他们看来,只要是船只,就没有他们搞不定的,海船、内河湖船,在他们眼里是没有区别的。听说那些海商,各个家里金山银山,想必做海贼,前途也很光明。
但很多兄弟心里有数,这只是阮家兄弟一厢情愿,而且五千兄弟里,水上出身的,他们的部属占大部分,抢了海船,只怕还是壮了他们的实力。但是阮家兄弟实力最强,又跟二首领李进义一体,宋江哥哥态度又不明,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现在阮家兄弟不在了,张顺也敢委婉地反驳这一点了。
“往南,就是楚州地界。听说在涟水军屯积了数万官兵,又是那个探花驸马统领,我们现在兵力大损,一头撞过去怕是凶多吉少。”
“向北,就是走回头路。首先大家伙的士气怕是又要跌下去几分。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沂州城,正卡在我们北回的路上。沂州城我们上次没打下来,这次怕更难打下来吧。”
“嗯,张顺兄弟,你说的对,我们只有一条路,向西,去淮阳军。我们现在损兵折将,最要紧的就是补充实力,听说那里有不少流民。”
“哥哥英明,淮阳军有不少流民,我们过去振臂一呼,只怕马上就能拉出一支数万的大军来,到时再打下淮阳军的下邳和宿迁,就有了立足之地了。那里靠着运河,听说富得流油。”
“只是现在西边是沐阳的官兵,我们如何避过去?”
“哥哥,我问了,今日袭击我们的官兵只有三四千人,不可能把守住西边所有的道路关卡。我们休整一晚,明日找个最近的镇子打下来,补充粮草,找医生给哥哥医治,再派细作四处探路,总有让我们西去淮阳军的路。”
“好,张顺兄弟,现在其他兄弟都不在,我又受了伤,这千钧重任就全靠你了。”
“哥哥放心,只要我张顺还有一口气在,一定带好兄弟们,护送哥哥去淮阳军。”
第二天天刚亮,宋江张顺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打探附近的镇子村庄,放哨的人就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了。
“哥哥,不好了!有官兵!”
“什么,有官兵?哪里的官兵?”
“哥哥,看旗号是海州的官兵。”
“有多少人,离我们多远?”
“数不清,有好几千人,离我们…”话还没落音,就听到周围响起了的弓弦声,上千箭矢飞落过来,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
“苦也,我们被官兵包围了。”
“哥哥,你先走,我带人掩护你。来人,赶紧护送哥哥离开!”张顺大叫道。
不知逃了多远,宋江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身边的随从兄弟越来越少,可是后面的追杀声却一直都没有减少。宋江再也也迈不动如同灌铅的双腿,坐在地上,看了一眼身边十几位兄弟,一个个都如同丧家之犬。他长叹了一口气,喘着气说道:“不跑了,我们不跑了。”
过了一会,追兵上来了,把他们团团围住,宋江站了起来,声音微颤道:“鄙人宋江,江湖人称呼保义,愿降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