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睚眦必报真君子
刘伯阳陪着许黛尔从许府出来,往刘府方向赶路。
“官人,这似乎不是回家的路,难道官人还有事要办?”许黛尔在牛车里隔着车帷问道。
“娘子安心,只是绕下路,我有点小事办下,顺路捎带手的事。”
来到一户普通人家门前,刘伯阳微倾着身子对刘开新说道:“阿新,上去砸门,把人给我唤出来。”
刘开新应了一声,上前抡着砂钵大的拳头一顿乱砸。那扇木门在瑟瑟发抖中差点要破了,幸好里面的人开了门。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穿着打扮看上去有点小钱。微躬着腰,满脸堆笑,小步快走到刘伯阳跟前。
“这不是刘大官人吗?难怪我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在我家屋檐上叫,原来真是有贵人要来。刘大官人,你找老婆子不知有何事?”
“崔妈妈,我这是特意上门看你来了。这不,我刚从老泰山许府出来,正要回去的时候,想起还有件大事差点忘记了,我还没有登门拜谢崔妈妈啊。”
“老婆子何德何能?怎么敢烦动刘大官人你?”崔妈妈的腰更弯了,笑脸中不由自主地泛着苦涩。
“要是没有崔妈妈,我怎么敢壮着胆子去许府求亲,怎么能娶得美娇娘?”坐在毛驴上刘伯阳笑眯眯俯身看着跟前的崔媒婆。
就是她,当初原版货想去许府求亲,就是委了这个媒婆。结果这媒婆收了钱不但不办事,还转身把消息卖给了韩式贤。结果被韩式贤一顿嘲讽的原版货就犯了倔头病,直冲冲地去了许府。许栋才看到原版货这咄咄逼人的二愣子样,当下心中不喜,随口找了个借口就给打发走了。
原版货挂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作死,但是如果当初崔媒婆拿钱办了事,就算求亲不成,许栋才也不会随口乱推脱,毕竟这两年上门求亲的媒婆多了去,总不能让他们人人都去山上打狼吧。再说了,原版货在许栋才心目中属于候选人前列,家世、人品等各种条件都很符合他的要求。真要是崔媒婆当初去保媒求亲,说不定这事那时就成了。
就算当时求亲不成,原版货顶多是沮丧,再另想办法。可恶劣的是这崔媒婆毫无职业道德不说,居然还到韩式贤那里卖了原版货,把原版货往作死的路上推了一步。
这些原委崔媒婆心里有数,这时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几耳光。当初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贪图韩式贤的银子,听了他的暗中吩咐,一有人想去许府求亲就赶紧告诉他。韩家势力看上去要比刘家大,自己也不怕这无父无母的少年郎报复。现在人家成了许家的女婿,韩家绝对不会为了得罪刘许两家来护住自己。这会要是这少年郎狠狠抽自己耳刮子,只怕自己还得乖乖地把脸贴过去。
“阿至,把谢礼送给崔妈妈。”
刘振至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咣咣的全是铜钱声响,一把塞给了崔媒婆。
刘伯阳笑眯眯地指着崔媒婆道:“崔妈妈,谢礼拿去花吧。只是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崔妈妈,晚上记得把门关紧了,免得乱七八糟的人乱闯进去。”
说罢,刘伯阳用食指轻轻地指点了崔媒婆几下,然后转身离开了。看着笑容可掬的刘大官人,品味着他说的话,越是和气,崔媒婆越觉得心寒,还有临走前那轻轻地指点,这很有深意啊。待会就走,先去县城弟弟家暂避几日,等风头过去再说。
离开巷子口,刘伯阳对刘振至低声道:“阿至,都安排好了吗?”
“回郎君的话,都安排好了。只要这婆子出镇子奔县城,在三甲里那个山坳里,直接给她套布袋,然后就是一顿打。”
“阿至,轻重分寸拿捏好了,不要命,也不要残,只要在床上躺个月,把我给的那袋铜钱用完就差不多了。”
“郎君放心了,阿五阿起他们打人从小到大没断过,轻重知道的,而且我和阿新在旁边看着,绝对不会误了郎君你的事。”刘振至做事情要细心有条理的多,刘伯阳也放心了。
“官人,你这报复不怕别人说你睚眦必报,心胸狭窄吗?”许黛尔在车帷后面轻声问道。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无心之错,可以原谅宽恕,有心作恶,宽恕就是纵容。娘子,这人做事总得要承受这后果吧。崔媒婆收我的钱,还卖了我,总不能说两句道歉这事就过去了。”说到这里,刘伯阳悠然一笑,“而且从今往后,我和这崔媒婆怕是再也会不到面了,今天把恩怨了结,两下再无瓜葛,我也通达了。”
“只要官人通达就好。”许黛尔明白刘伯阳的意思了,不再多言。
走在路上,刘伯阳在想,真不知道原版货是怎么搞的,自己这么硬扎的背景,不仅被一个当地普通世家的纨绔子弟给欺负惨了,还居然被一个媒婆给蹬鼻子上脸了。这或许跟原版货家里过于低调有关,又父母早亡有关系。而且母家那些关系都在闽州,他刘家自己不声张,普通人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过从今天开始,刘伯阳可是要好好利用起这些关系来。
回到家里,刘秉忠首先禀报道:“郎君,帖子都发出去了,总计七位郎君的同窗,也都回了信,后日午时准时来赴宴。”接着,刘秉忠声音略低道:“韩府我也派人送去了帖子,也给韩府二个儿带去了郎君你的口信。”
刘伯阳点点头:“忠叔,你去安排吧。”
“韩兄,来,小弟再敬你一杯。”刘伯阳笑吟吟地举杯道,两人一饮而尽,围坐在一旁的其他同窗神情复杂。这完全不对啊,这韩式贤跟刘伯阳不是很不对付吗?怎么今天就像是多年的好友要分离,如此惺惺相惜,基情满满,我一定是走错地方,赴错宴了。
晚宴接近了尾声,几位同窗都喝得东倒西歪,脸红耳赤,纷纷在各自随从仆人的搀扶下,一一告辞。
“韩兄,我说的事你意下如何?”刘伯阳低声对还没走的韩式贤说道。
“刘兄,只是在下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帮在下啊。”韩式贤看上去还很清醒,酒量不错啊。
“韩兄,说实话,我是不想帮你的。”刘伯阳很直白地说道,“不过前两日我回门时,泰山老大人教训我,有的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小弟还要解试走仕途,朋友越多越好。而韩兄是小弟同窗中起点最高之人,以后有长辈的扶持提携,必定能平步青云。此时何不卖你个好,一解恩怨,日后也好相互扶持。这同窗加同乡之情,难得啊。不得不说,泰山老大人的话,我心服口服。”
“听说前两日,宁海镇上的崔媒婆在镇外一处山坳里被人套了布袋,一顿暴打,现在还躺在床上,怕是月余才能下床。”韩式贤眼珠子一转,问起另外一件事。
“我只跟韩兄你说,说完我是再也不认的。”刘伯阳声音更低了,“韩兄这里我出不了气,只好让这崔婆子代受了。”
韩式贤不由笑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刘伯阳淡淡一笑道:“小弟我并不是愚钝,只是不谙世事,又无双严教诲,所以此前才幼稚可笑。现今有泰山老大人耳提面命,自然有所长进了。只是让韩兄见笑了。
韩式贤不再多言,挥挥手,叫来了随从,从他手里接过一个长木盒子,双手递给了刘伯阳。
“安明兄,这是不才写的诗词赋各一,经义策论各二,还请转交给闵大宗师,请他审阅指正。”
刘伯阳扫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木盒子,还有上面盖有印章的封条和火漆。这王八蛋,摆明就不相信我,除了加了两条封条,居然还加了火漆。不过正中我意,不要我再费口舌劝你加封条。
“一定带到。”
“这里是一百贯钱,是小弟给安明兄的程仪,还请笑纳。”
“谢过韩兄了。”刘伯阳毫不客气地收下,不收都不行,只有收下了,韩式贤才放心。
入夜,许黛尔看到桌子上的木盒,不由地问道:“官人,你真的不计前嫌,愿意帮这韩式贤向石鼓书院投书?”
“娘子,你觉得我会吗?”
“奴家觉得官人不像是这般宽宏大量之人。”
“哈哈,这次我要跟韩式贤新账老账一起算清楚。”
“官人,你就不怕得罪韩家?”
“当然不怕。我又不是黄金白银,人人都喜欢。有朋友就必定有敌人。做官嘛,大部分都是在跟人斗,所以为夫我从现在开始就要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