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美接过来仔细一瞧，原来是吴廷祚送来的密报。
远隔崇山峻岭的巴蜀似乎终于感受到了大宋王朝的压力，想要有所防备，予以自保。有迹象显示，蜀国好像有意图谋关中，甚至有暗中联络北汉，很不安分。
孟昶能有这么大的魄力和追求，说实话，赵光美对此有所质疑。
不过蜀国占据天府之国，繁荣富裕，钱粮广盛，而北汉多少有些精锐兵马，且背后有契丹人支持，两家若是真的勾结在一起，确实是个麻烦事。
赵匡胤道：“吴廷祚还说了，关中似乎也暗流涌动，在与两方接洽，搅动风云。奈何他在秦州被尚波千绊着，没工夫调查此事，所以真打算让你走一遭。”
“有人在关中兴风作浪？”
“没错。”
赵匡胤道：“这些年京畿在河洛，故而都对关中有所疏忽，毕竟是隋唐数百年的王畿之地，遗留下来的人才与力量不在少数，有人有想法也不足为奇。
偏巧如今的西北之地，连着吐蕃、羌地、定难五州的党项人、府州折家、麟州杨家，错综复杂，稍微生乱便肯能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朝廷的重点是荆湖的战事，关中不能乱，虽然有吴廷祚坐镇，但他一个人忙不过，所以朕打算让你去。”
“分内之事，臣弟走一遭便是。”
赵光美笑了笑，他的封号是秦王，有担任着兴元尹，与西北和蜀国有关联的差事，可不就是分内之事嘛。
“记住，西北……不能乱。”
“臣弟省得。”
赵光美点点头，心里蓦然想起，阿九不正是逃去关中了吗？兴许这一遭西行，能遇上也是有可能的。
赵匡胤道：“王府幕僚你可以带过去，还有……皇城司你自己招募的英才，看着合适的，也带走吧。”
“好嘞，谢过皇兄。”
赵光美心中暗笑，好不容易选拔的那批人，这才培训熟练，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的，更何况还有吕蒙正这等未来宰相大才。
……
“去长安？”
回到家中，张含灵不由吃了一惊。
“没错，我是秦王，驻守长安，代天巡狩，乃是分内之事。”
“不这么简单吧？”
赵光美笑道：“知我者，含灵也，京兆府暗流涌动，有人妄图不轨，甚至还有与蜀国、北汉勾结迹象，皇兄让我去调查，加以防备。”
“原来如此，官家对你……你越发重用了。”
“那是自然，谁让你丈夫这般有本事呢！”赵光美嬉皮笑脸，有些自得。
张含灵却摇头道：“你有没有想过，适当……低调一些？”
“嗯？怎么了……”
“你可还记得太后遗言。”
“记得。”
赵光美想起金匮之盟的内容，恍然道：“你是说……猜忌？”
“太后兴许是一番好意，可是皇家的事情向来……你比德昭大不了几岁，长春节的毒虽然解了，但官家的身体笃定是不如往昔了，所以……有些事可得长个心眼。”
张含灵的提醒很突然，让赵光美不由打个激灵，生在皇家，亲情注定会是比较淡漠的一件事，权力永远是一个绕不开的重点。
杜太后的临终遗言，某种程度上给二哥和自己都赋予了合法的皇位继承权。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祸事。
赵光美没有多想，只要自家大哥活得好好的，父死子继，自己当个逍遥王爷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
德昭与德芳还小，将来大哥若是天不假年，临死之前难免会为儿子考虑周全，清除障碍。汉景帝为了儿子刘彻能坐稳江山，甚至不惜逼死了另一个儿子刘荣。李世民弑兄杀弟，囚禁父亲都下得去手，古往今来这种前车之鉴太多了。
不过赵光美心里还是比较乐观的，大哥的性情，应该不至于……
可是自家二哥……
一想到后背上的阴冷，以及脖子上凉飕飕的凉风，赵光美这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历史轨迹没有改变，如果烛影斧声确有其事，那么自己……
历史上的赵光美晚景凄凉啊，被贬谪幽禁不说，才三十八岁便英年早逝了，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啊！
“含灵啊，你所言不无道理，是该小心些才是。”
赵光美把妻子揽入怀中，柔声道：“家有贤妻，如有一宝啊，说说……你怎地想到了这些？”
“瞎琢磨的。”
张含灵低声道：“毕竟不止是你，也不止我们……”
“还有谁？”
“还有……”
张含灵满面含羞，低声道：“当然是我们的孩子啊!”
“孩子？”
赵光美蓦地一惊，先看了看张含灵有些含羞的表情，目光最后落到平坦的小腹上，支支吾吾道：“含灵……你是说……莫非……难道……”
“嗯！”
张含灵轻轻点头，肯定了赵光美的猜测。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得知妻子有身孕的消息，赵光美别提有多激动了，几乎跳起来，眼眶也多了一丝湿润。
“高兴傻了啊！”
“可不是嘛！”
赵光美轻抚张含灵的小腹，感受着那个尚且没有蠕动的小生命，感受着血脉，与这个世界最真实的联系，经不住热泪盈眶。
张含灵不懂，没人能懂，但能深切感受到赵光美发自肺腑的情绪。
“哎呀，原本还想带着你一道去长安的，而今有了身孕，自然不能车马劳顿。”
赵光美一拍脑袋，轻声道：“不行，明日去找皇兄，得把关中之行的差事推掉，陪你在家安胎。”
“那怎么行？皇命不可违，正事重要。”
“可是于我而言，你和孩子才是最大的正事。”
张含灵轻声道：“放心吧，我自己懂医术，能照顾好自己的，祖母和父亲回老家了，但家中几位嫂嫂还在啊，他们都是生养过的，他们会来照顾我。你呢……安安心心去长安吧！”
“能行吗？”赵光美还是有些许不安心。
“我当然是可以，反倒是你，没人照料起居，这可如何是好？”
张含灵思索道：“要不这样，你此去长安，除了带上吕蒙正，顺便也让潘六娘子随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