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光美,某座府邸里的书房里先是一阵沉默,随即响起了说话声。
“赵光美这算是什么?打草惊蛇还是敲山震虎?”
“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他查到的难道不是二哥想让他查到的吗?”
“但是他查到的比我想象的多,而且胆识也超乎预料。亲自登门,旁敲侧击,是有些小瞧他了。”
“他没有证据。”
“不,他是只有蛛丝马迹,只是怀疑……你想想,这种事需要证据吗?”
“也对,如此……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至于,没准反倒是好事……毕竟他今天来的不是我们一家。若说赵光美是打草惊蛇,你猜,今日到底是谁更着急呢?”
“那一家子和我们的目的相似,唇亡齿寒。”
“牵连不到我们便是,他们的存在,不就是我们作嫁衣裳嘛,以为自己老谋深算,殊不知……哼哼。”
“这倒是,毕竟……我们输得起,他可未必输得起……只是,没准赵家兄弟已经怀疑到我们了。”
“怀疑不见得是坏事,没有一点嫌疑才可疑,没有证据,怀疑永远只是怀疑。不过老三,以后你做事需得小心些,切莫再被人抓住尾巴。”
“是,那我们现在只用看戏吗?”
“没错,盯着这场傀儡戏便是,不过要拿捏好手中的棍,虽不必寻觅,却要掌控好我们的傀儡。”
“那赵光美那边?”
“小心着点,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他一把。”
……
另一所宅院深处,两个年轻人匆匆进入内堂。
“父亲,赵光美今日来者不善啊,看样子他是查到了什么。”
“近日之事明明与我们无关……”
“不是我们做的,却并非与我们无关,哪怕宋周有别,但终究有所关联,有些事……”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不过……那就迎上去吧!”
老父亲一声叹息:“那夜……我们失败了,今次……我们再搏一回又何妨?”
“父亲,你打算好了?”
“既然躲不过,何妨趁此良机呢?”
“父亲,儿总觉得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是,有人故意把水搅浑了,那不重要,谁能摸到鱼才是关键,大家无论是各自为战,还是不谋而合,或者各取所需,皆可……”
“父亲所言不错,只是……此举若是失败……”
“成者王侯败者寇,怕什么?你以为按兵不动,就能安然无恙吗?赵光美找上门来,没准赵匡胤已经在磨刀了。”
……
赵光美去了三位宰相和符彦卿府邸之后,又往各家武将府上去了一趟,明确的收获没有,反倒是云里雾里。
东京有暗流涌动,自大周到大宋,绝对有朝堂大佬参与这些波云诡谲的阴谋,有怀疑却偏生抓不到根本线索,难有定论。
不过不着急,今日之举本就是为打草惊蛇。
单靠眼前这点蛛丝马迹,根本没有线索追查,更谈不上证据了,唯有隐藏在暗处的人都动起来,才能有所收获。
回到玉津园,张含灵已经等候多时。
“宫中的酒水查验完了?”
“完了。”
“辛苦你了。”瞧着张含灵憔悴的神情,赵光美不免有些心疼。
张含灵道:“还好,御医们跟着一起查的,皇后娘娘也支持,并不十分辛苦。”
“结果如何?”
“无碍,所有内中酒都妥当,并无问题,已经就交给两位酒坊使保管了。”
“没问题?”
“是。”
赵光美当然相信张含灵的医术,以及御医们的检验,这可不是抽查,而是一千坛酒全部查验,绝对不能有丝毫纰漏。
结果让人松了口气,却也有几分失望,西宫里的酒水并无问题,那刘家兄弟昔年酿造的那批有毒的内中酒去了哪里呢?
已经全部进了柴荣腹中?余下的已经被处理?或者压根是自己想多了,两件事并无关联?
不应该啊!
否则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火烧内酒坊呢?
难道只是为了掩盖当年柴荣之死的真相?
用得着吗?为了一桩前朝旧事?而且若不是内酒坊失火,压根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件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难道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想要刺激某些人?或者这背后隐藏着自己不曾察觉的秘密?
赵光美摇了摇头,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眼下除了密切关注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办法。
眼看着长春节日益临近,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想要投入更多精力追查,偏生身不由己。
随着各国与各地使者前来东京,身为皇弟的赵光美不得不出面,协助二哥赵光义接待,比如从金陵远道而来的韩熙载。
金陵变乱,以及钟谟与李重进的勾结,让南唐的处境有些尴尬,李璟生怕赵匡胤怪罪。故而趁着此番长春节的机会,派出了唐国第一重臣韩熙载亲自北上东京贺寿。
唐国的贺礼非常隆重,除了寻常金银之物外,一副绣着福禄寿三仙道贺的江南刺绣,以及通体晶莹剔透的白玉蟠桃最为名贵,也最为应景,足可见煞费苦心。
“国主有心了,皇兄见到定会喜欢的。”
“陛下喜欢就好,还有两件玉如意,乃是钟后与郑公夫人进献给太后安枕之物。”
“嗯,甚好。”
赵光美连连点头:“恭敬不如从命,我代母后与皇兄手下了,劳烦韩公代为致谢。”
“为太后与陛下贺,此乃臣等本分,不敢当谢。”
韩熙载很小心,也很恭敬,唯恐有什么差错,贻人口实。
赵光美大概明白他的心情,定然是得了李璟的叮嘱,此番前来小心应对,以缓和与大宋之间的关系。
以至于堂堂江南中书侍郎如此低声下气,足可见李璟的态度,也可以推断,他真的活不长了,而今在想方设法为儿子李煜铺路呢!
“走吧,礼宾院已经为韩公备好房舍,且先休息。改日,光美做向导,邀韩公游览东京风景。”
“不敢劳烦三殿下。”
韩熙载道:“听闻国公内酒坊失火,三殿下近日忙碌此事,怕是没时间陪伴在下吧?”
赵光美不由眉头一动:“怎么?连韩公也听说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