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匮之盟。
大宋朝历史谜案之一,与烛影斧声一道扑朔迷离。
大部分人认为这是赵光义为了证明自己皇位合法性,炮制出来的说法。
毕竟杜太后死的时候,赵匡胤年富力强,德昭与德芳正在成长,似乎没有兄终弟及的必要性。
但是如今这般情势,杜太后“高瞻远瞩,未雨绸缪”,有所担忧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份“金匮之盟”里不再只是赵光义一个人,还明确包括了自己,只是没有金匮呈装,赵普虽然旁听,却没有“臣赵记”这样的行为。
不过杜太后临终遗言算是确有其事,必要的时候似乎确实可以作为皇位传承合法性的凭证,虽然不是那么严谨,虽然杜太后只是建议。
赵匡胤闻言只是微微的错愕,旋即点点头:“母后放心,儿记住了。”
这是一种可能性,一种担忧罢了,赵匡胤出于孝道听之铭记,却并未正式答允。
然而赵光义听到的时候,不由眼眸一动,呼吸也有那么一丢丢紊乱。目光落在前面大哥与三弟的背上,眼神有些复杂啊。
赵光美没有回头,但明显感觉到后背上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后脖颈上有些凉飕飕的。
杜太后一番好意,只当是未雨绸缪,全没有料到一句临终遗言为赵家埋下了祸根,兀自继续叮嘱。
“还有啊,匡胤……这次的事情,可能与柴氏有关,不过孤儿寡母的也可怜,莫要……为难他们,还是善待他们……”
“嗯。”赵匡胤点点头。
长春劫后,朝野对于符太后和郑王柴宗训的处置也是众说纷纭,一时间有些为难,一直搁置着,今日杜太后一言,算是有结果了。
杜太后咳嗽两声:“那些武人……吾虽老,却不糊涂,已经杀了一批了,就别再流血了。权势面前,谁没个糊涂的时候,他们毕竟曾经是的袍泽,是你的兄弟……能原谅、和解的便和解吧,冤家宜解不宜结,皇家也不例外……宽厚待人,也算是为子孙积阴德。”
“是,儿记住了。”
“记住就好…”杜太后点点头,示意三个儿子近前,将三只孔武有力的大手叠在一起,轻轻抚拍,轻声道:“你们都要……好好……”
见三个儿子含泪点头,杜太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渐渐的凝固,目光也逐渐涣散,最终溘然长逝。
……
建隆二年六月,杜太后崩逝,举国同悲。
大宋母仪好似遭到厄运一般,太后与皇后双双崩逝,后位空悬,令人不胜唏嘘。
东京六月的雨下个不停,好似上天也为之垂泪,从皇宫到大街小巷,到处挂着缟素,一片悲戚。
好在皇后的丧礼没过去多久,礼部和内侍省都有所准备,国丧有条不紊。
只是苦了那些刚刚返回的各国使节,不得不又派出使者前往东京凭吊祭拜,参与国葬。
赵匡胤每日除了举哀之外,还要处理朝政,应对有些复杂的局面,以至于……身体险些有些撑不住。
赵光义强忍着悲戚,主持丧仪各项事宜,赵光美几日下来也消瘦了不少,难掩悲戚。
慈宁殿里设祭,朝中命妇纷纷前来祭拜举哀,当场答礼的除了赵匡胤的几个嫔妃外,主持事宜的张含灵。
众人初时少不得有些意外,不过听闻是杜太后临终亲自赐婚,也便恍然。这算是三殿下未过门的王妃,以儿媳身份尽孝也在情理之中。
听闻杜太后遗言,皇家守孝以日易月,二十七日之后便可除服。三殿下赵光美与张家小娘子的婚事就定在八月初六,国丧不足两月之时。
礼部虽然觉的有些不合孝道,但此乃太后临终遗言,早日成婚也是尽孝,而且司天监力主支持,官家应允的情况下,也便没什么好反对的。
只是如此一来,有些难为了礼部与内侍省,一边进行太后的葬礼,一边筹备三殿下的婚礼,红白事一起来,着实不容易。
张令铎府上也是如此,外边挂着缟素,内里少不得要准备婚礼事宜。太后临终懿旨,于他们张家而言也是不小的荣宠,张令铎却不敢掉与轻心,因为这段时间东京压根就没有平静过。
……
一所宅院身处,酒桌之上美酒佳肴,几个人却全无动筷的兴趣。
“快五个月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没追究,没什么不好吧?难得非得逼上门,到时候不得不拔刀相向,或者……被迫谢罪辞官才好嘛?现如今这般,该吃吃,该喝喝,有什么不好?”
“你心也忒大了吧?还能吃好到几时呢?”
“没错,要杀有剐,给句痛快话,也比这样舒坦……”
“恐怕……他是没想到好怎么着吧……怕是有杀我们的心,又担心被反杀……”
“可不是吗?我们这些人……若真联起手来,拼个鱼死网破,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真要如此吗?现如今城里头,可有半数以上,不是我们的人……”
“说一千到一万,还是那晚,要是兵马进了宫,哪有这些麻烦事……”
“是啊,曹彬……是真没想到,他可是郭氏外甥,皇亲国戚,竟然……唉,真是……”
“你们怎么不想想赵光美呢?若是早些结果了那小子……陈桥兵变是他逼得我们迫不得已……这一遭又是他坏了我们好事……”
“罢了,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好啊,现在该当如何呢?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吧?眼下是太后的丧礼,最多的再有个赵光美的婚事……这两件事一旦完结,赵匡胤恐怕也就该动手了。”
“未雨绸缪,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有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可是所有人未必都一条心啦,再说了,也未必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怎么办?”
“准备还是要做,不过嘛,我们还是先等等,看赵匡胤怎么办。”
“等他刀架到脖颈上吗?还不是坐以待毙?”
“慌什么?不是坐以待毙,而是静观其变,谋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