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便去官署,到时与于大人一道前往新丰。”王艾顺接着说道:“洪水凶险,你须谨慎。”
“多谢先生。”宋玄诚挚道谢,对于王学政的推举,他十分感激。
这一路上,若不是有他们的支持,他到了这个时代,即使多了后世的见识,作为一个没有根基的小人物,他也许永无出头之日。
思至此,他感慨颇多。无论是泮塘学馆的陈先生,还是府学的朱教谕以及王学政等人,他们的知遇之恩,宋玄铭记在心。
当然,这其中也有自身的努力。
虽说寒门学子进位难,然这难不全在无人提携,也不全在制度的束缚。很多时候,难,是难在自身的本领不够硬!
就拿此次的流秀河治水一说,虽然过于艰险,却也有着很大的机遇。若是做得好,此次的经历将成为一次很好积累。
况且对于宋玄来说,多了治水的经验,也能增长自身的胆魄。令他在将来,为人处事方面也更加沉稳。
宋玄离开教谕署,回到学舍时已是傍晚时分。
裴希用过饭仍在院中坐着,他身上披着一件淡蓝色直领对襟披风,手里拿着方才看了一小半的书。
“裴兄,明日我,我将去新丰。”宋玄坐在案前,看向裴希。
裴希一愣,忙道:“宋兄,新丰如今水灾泛滥,你这。”
还未说完,他又道:“是学政让你去的?”
宋玄将身子倚靠在木椅上,眼帘微垂,“是也不是,流秀之水尚未解决。裴兄,我只是随行去看看,料想也没那么艰险。”
“只是,等你病好之后,怕是不能与你一同回乡。”
裴希将书合上,眉头微皱,“宋兄,你意已决,我只望你多加保重。”
“我这病反反复复,这段时间也难痊愈。如今你也不回去,我便在城北住下。”
次日,宋玄与于玠他们赶到新丰时,天已然昏黑。
翌日清晨,宋玄随着于玠到流秀河附近督工。
于玠负手在前,说道:“流秀河决口已补上,河工的工银已经派下。只是这余银,只怕也不够加固流秀河堤。”
于玠的幕僚在一侧提议道:“大人,可在堤上栽种树木,以加固流秀河堤,。”
幕僚的话方落,宋玄思绪一敛。
于玠沉吟不语,见宋玄微微低头沉思的样子,便出声道:“宋玄,你说此计可行乎?”
“回大人。”宋玄拱手一礼,对那名幕僚也点头示意一下,随即再道:“在堤上栽种树木,确实有巩固堤坝之效。若是在春天,此计确实可行。”
“然则,如今已是八月初。等到了秋天,秋汛来时,夹风带雨,而堤土不稳。”宋玄一顿,再道:“况且,夏秋多飓风,在狂风暴雨之下,树干摇摆之际,堤岸更容易裂缝决口。”
“故而,如今这堤上是不宜栽树的,望大人详察。”
话末,于玠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如此说来,你心中已有了主意?”
宋玄谦和一礼,“学生不才,思前想后,方得出堤上种草一策。”
“种草?”
听宋玄说出此策,于玠身后的幕僚惊叹出声。
宋玄颔首,“不错,种草亦是有固堤保土之效。”
“草根深入泥土之中,宛若网兜,能够将泥土牢牢兜住。且草的根,它有着很强的附着力,能够蓄水固堤。”
于玠不语,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突闪亮光。
离开河堤之后,宋玄被于玠派遣到姚县令处,与丁阳等捕快一同帮忙施粥。
一直忙到深夜,他才回到房舍歇息。
宋玄在室内点上了两根蜡烛,烛火跳跃之际,可见外间房屋错落高低,影影幢幢。
外头雨稍歇,室内烛光微闪,显得安静异常。
宋玄沐了浴,趿着鞋在屋内来回踱步。他需要理一理思绪,今夏流秀河泛滥,冲了新丰,全村收成至少减产三成。
村中的灾民需要赈济安置,自然这些都是姚县令需要考虑的事情。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是一次积累经验的机会。
自朝廷拨下赈灾的款项,姚县令就在村中建了粥棚。这几日,天尚未晴朗,宋玄见村中排队领粥的好些人,他们穿着半湿未干的衣物。
当地柴草不足,只能用钱从其他村庄购入。处处都得用到钱,然而朝廷派送来的赈灾款项尚未到齐,以至于,对受灾村民的救济尚不到位。
宋玄自忖着,当地湿气太重,在炎热潮湿的环境之下,最容易滋生病菌。此时,防范瘟疫,也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不然,等瘟疫发生了,到了临时才手忙脚乱。
只是,姚县令他们尚未顾及到此事。
在他们看来,能够将粥棚布施下去,保灾民不饿死,这才是头等大事。
后些天,宋玄除了跟随于玠治水,还一直寻机会与姚县令详谈,让村中备着足够的药材。
灾区这边赈灾的银两本就不足,人手也不够,连姚县令也要亲自在场布粥安抚灾民。
“宋公子,你说的事情,本官亦思虑过。只是,只是这银钱不足啊,哪里还有余钱去购买药材。”
自流秀河决堤,姚县令这段日子没一日得安稳。瘦削的身形,官服上沾着挥之不去的雨水,他的眼际漆黑一圈。
宋玄暗下眸色,此事甚大,他也左右不了。
夜灯如豆,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收起思绪,起身去开门,“裴兄?”
“宋兄,我的病好了,左右无事,便来看看你。”裴希走了进来,章宝提着食盒跟在身侧。
宋玄扶额微笑。
秉烛夜谈之际,宋玄和他详谈了许多关于新丰治水救灾的事情,裴希听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