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
随着楚留云落座,清冷的堂内才散发着些许生气起来。
楚留云看了看堂下四周,不远外的衙门口站满了围观人群,每个人的脸上的神色都各不相同,但他们的眼神里无疑都洋溢着期待已久的兴奋颜色,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开堂。
紧跟进来的赵成满脸笑意,看了眼张若友,便立马上前向端坐高堂上的楚留云行礼,随后便自顾落坐在旁座,风轻云淡,默不作声,好像真的只是来陪听般。
得到赵成的眼神示意,张若友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楚留云,不敢耽误,连忙鞠躬行礼,道:“大人,时辰已到,犯人已解押至后堂,是否开堂候审。”
“嗯,既然如此,立刻将此案一干人等带上来吧。”楚留云就等此刻,当然不会拒绝。
“是,大人。”张若友拱手行礼,看向堂下周杰,正声说道:“周捕头,快将罪犯王景洪等人带上来吧。”
得到指示的周杰行礼完毕后,站在原地停顿了片刻,便起身带着几个衙役匆匆向后堂走去。
门口的人群们也随之噪杂议论纷纷,人群中王长安脸色沉重起来,周杰离开时,对方突然向他这里看了一眼,他心里不由一沉,想到那晚前去拜访他的情景,还有楚留云的话语,他不得不紧张起来,难道赵成已经有所察觉了?
不由他思索许多,才去不久的周杰几人已经原路返回,只不过比去的时候多了一个人,正是所谓的要犯王景洪,也是他的父亲。
王长安万千心绪,随着来人到来也不由淡来下去,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位便宜的父亲竟是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苦笑,是堂前的周杰的冷清的声音将他惊醒了过来。
看着堂上的犯人,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里没由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这些心绪淹没在周围噪杂的声音里,每个人都在等着堂内接下来的发展,围观的人群,包括还有些思绪的王长安,都被堂内传来的声音吸引住了心神。
“回大人,犯人已带到,听候大人发落。”周杰拱了拱手向堂上尊贵之人行礼道。
“嗯,周捕头是吧,不错,你先下去吧。”堂上的楚留云放下手中案宗,看向堂下,沉声道:“堂下且是通匪一案主谋平阳王家王景洪?”
“回大人,草民就是王景洪。”堂下的王景洪不由抬了抬眸,神情复杂,看了看堂上两旁风轻云淡的赵成和满意堆笑张若友,赶紧低下头去。
看似风轻云淡的赵成,其实心里不知多么紧张,见此和张若友暗中交换了眼神,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有臭又硬的老东西是认命了,脸色不由显得更加平静起来。
楚留云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沉默了片刻,翻了翻手中案宗,想了想,再次说道:“犯人王景洪,你对之前赵大人的审判可否有异议?”
“回大人……我……没有异议。”果然这招有效,王景洪脸露挣扎,但在赵成的盯视下,最后还是颓然自语。
“是啊,楚大人,此案我已经再三审核才确定,大人何需再麻烦,直接宣判就可……”赵成看了看正襟危坐神情沉默的楚留云,满脸春风般的笑道。
“罪犯你可知道,勾结匪类是何罪名?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王景洪,尔是否通贼?”并没有理会赵成,楚留云惊案一拍,眼神直逼王景洪,沉声喝道。
“我……大人无需再问了,都是草民一时鬼迷心窍,为财所迷,才走上歧途,只是王家是无辜的,他们……对此毫不知情,还请大人明察秋毫,法外开恩,放过王家。”王景洪像是丢了魂一般,猛地瘫倒在地,低着头不再说话。
随着这一声落下,县衙门口围观的人群再也压制不住,顿时炸了开来。
“我就说嘛,这案子还有什么可审之处,王家通匪证据确凿,王老……王家人都是狼子野心,竟然和山贼勾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唉,本还抱着些希望,没想到王家父子是这样的人,现在看来不过是我胡思乱想了。”
“怎么会这样?那日王老爷明明坚毅不屈,怎么现在如今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会是……”可也有少部分人哑然失色,看了看堂上神情淡然的赵成等人,对王景洪的发言充满不解,甚至怀疑是不是赵成做了什么手脚。
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起来,大多数人今日前来无疑是抱着观望看戏的态度,但同时未免也是觉得这案子有太多疑点,虽然看起来已经证据确凿,但毕竟王家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太过深刻,如今没想到之前一直坚硬不招的王老爷现在什么都还没问,就招认了,他们自然心里感到太过反差,难以接受。
“呵呵,大人不要生气,何须为此等贼子说话,不是白费功夫嘛,既然他已经承认,我看无需再审了,大人可以结案了。”看了看门外人声鼎沸,噪杂议论的人群,赵成摸了摸短须,满脸舒怡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楚留云。
“赵大人切忌心急,陛下对此案甚是关注,本官对此需再三小心谨慎,方可不负陛下所托,请容本官再审问一番,再确定是否结案也不迟。”楚留云淡淡的看了他眼,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大人办案谨慎,不私权柄,实乃百姓之福,下官深感佩服,只是想到此贼之奸恶,百姓之苦愤,下官心里就难以冷静,还请大人不要怪罪。”赵成哪听不出言外之意,心里也彻底明白楚留云果然有问题,既然知晓对方的心思,他反而轻松了许多,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他,并不感到担心。
与此同时,陆府门外。
“白先生真的不愿留下来小住几日?陆某保证,陆家……”陆秉明看着眼前满脸淡然的青衣文士说道。
“呵呵,陆兄一番心意,在下心领神会了。”白奇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眼神里尽是不舍和无可奈何,怅然若失的叹声道:“只是白某一介江湖中人,虽然孑然一身,但还是却难以做到了无牵挂,这次前来一是久慕平阳陆家的名声,想来见识结交一番,二是囊中羞涩正好赚点酒钱,等夫人的事办好,在下还得前去和那些江湖朋友会和,他们可在府城等着白某呢,所以实在无法留下叨唠陆兄了。”
“好吧,只是可惜了,陆某一直向往和白先生这样真正的江湖豪杰相交,只是未寻到机会,没想到好不容易遇到了白先生这般侠义之士,却没有机会能和白先生秉烛夜谈,实在可惜,可惜。”陆秉明满脸惆怅,好像多年好友方才相见又要离别一般。
白奇看了看他,笑道:“哈哈,陆兄无需惆怅,等白某府城事情办完,若有机会定会再次前来叨唠陆兄,到时还请陆兄不要嫌我们这些江湖人粗鄙就好。”
“白先生哪来的话,白先生这等江湖义士,陆谋一介商人,巴不得白先生能多住几日,怎敢嫌弃,到时还要请白先生,给陆某引荐引荐各位江湖豪杰。”陆秉明连忙摆了摆收,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那就这样说定了,白某虽是江湖中人,但未入江湖之前,也曾读过几年书,最敬佩陆兄这般豪爽又仁义之人,此次定当尽力而为,为陆兄解救夫人等人周旋时间。”白奇神情郑重的看着他,双手抱拳道。
“那拜托白先生了。”说到正事,陆秉明也敛起心神,拱了拱手,看了看空旷的大街,目光最后看向身旁的仆人沉声道:“派人去和县令大人说了没有,怎么还不见县令大人派人过来?”
陆通连忙答道:“回老爷,已经派两次人了,只是还没有……”
看着陆通慌乱的神情,陆秉明哪还不知道结果,皱了皱眉喃喃道:“怎么回事,赵成再搞什么名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爷,会不会是这会县令大人在升堂,所以他们一时见不到县令大人?”陆通看了看他,小声的提醒道。
“有这可能,不过我派去的人,赵成不应该不见啊?”陆秉明看了他眼,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可能,他和赵成有过约定,两人之间通信畅行无堵,何况还是这种时候,他更不可能不知道重要性,不过这些他没必要和下人说。
其实他哪知道,不是赵成不见陆家随从,相反赵成心里对明明越好的陆秉明为何没有前来更是感到疑惑不解,此时若是得知了陆家随从前来,肯定会第一时间相见弄清事情缘由,虽然如今看来事情好像一切都在他们计划行走,可陆秉明没有前来,他心里没由来和围观的人群一样感到丝许难躁动不安。
平阳县衙外,人山人海,壮观的人潮将县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陆府的前后两伙报信人在这种境地下竟然相聚,望着眼前的如同滚滚黑浪般的人群,想到陆秉明的交待,只得钻了进去。
“各位让一让,我有要事要进县衙,大家伙让一让。”
“挤什么挤,急着投胎呀,还急事,有个毛线急事,想挤进去看清楚些直说,用这些骗小孩都不信的小把戏,大老爷们的也不嫌丢人。”
这种场景下,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无疑是最容易会招人骂的,果不其然,一个同样心情的大汉被突然更加拥挤的人群碰撞了几下,差点没站稳摔倒,再也忍不心中住怒火,猛然回头谩骂着。
“你说什么,我骗人?我堂堂……我还需要骗人?”陆府的仆从除了自家那个喜怒无常的少爷有些恐惧,在平阳城还真不像是仆人的样子,何曾受过这气,再也受不了人群的拥挤,愤声指着对方。
“呵,好家伙,还敢指着你家大爷我?原来是个矮瓜子,我看你这个小身板是皮痒痒了,敢跟大爷叫板,欠揍是不是?”
“你……你敢,我……我让还不行?”陆府的仆人身材算不上矮,可看着四周不满的眼神,还有眼前高过自己一个头的大汉,吞了吞口水后,默默向人群外快步退了出去。
得到陆秉明吩咐的他们,不敢大声声张,因此注定难以快速通过这道人关。没有陆府的名头,他们再怎么气急也无法挤进去,有了教训的他们换了个方向挤进去后,反而数次遭到“黑手”,最终只能望人兴叹,欲哭无泪。
陆府门外,陆秉明眉头紧锁,想不明白为何中间到底是出了何事?而见到自家老爷依然神情思索的模样,陆通也不在说话了,退在一旁,静静候着。
他好不容易得到跟随老爷身旁的机会,他明白适当的出声,能表达自己的忠诚有用,但如今才刚刚跟随,说太多可能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可信,需知过犹不及,到时候怕是会被无形排斥再歪,这对刚刚得意的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陆通都如此,白奇更是无所事事的样子,眼神放空,凝视着前方空旷的长街,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陷入沉思中的陆秉明再次出声,才转过神来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