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黄羊肉质肥厚，再配以沙葱去腥膻，那真叫一个滋味鲜美绝伦。陈大炮、郑义和宋应星吃得是大呼过瘾，连从小生活优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薄钰也是赞不绝口。吴开先本地人倒是司空见惯了，他拉着白师爷到一边道这一个半月里堡里有什么事情没？白师爷道小事都处理了，大事一时还没来，对了有封信在您桌上，署名马进忠，不知是何人。吴开先道马进忠是我在澳门一同服役过的战友啊，练兵有一套，他能写信来必定是有事，我得先去看看。

　　待大家都用膳完毕后，白师爷便领着二人前往自己寓所，让陈大炮郑义分别请得吴开先和蒋文过来，说是要谈新铳的事情。到寓所后，白给薄宋两位倒水沏茶，刚聊不一会，吴蒋就到了，白师爷于是开讲。

　　白师爷道：“诸位，要对付后金铁骑，非火铳不可。但现在我军用民用火铳有几大问题：一是射速不够快，二是射程不够远，三是不便近战。所以我委托老李头制作了新铳的木模型，希望能听听诸位的意见。”

　　说罢，白从柜子里取出四件木制样铳模型，一一交给了薄宋吴蒋。又说道：“首先，我想在铳口下加一柄长刺刀，敌人靠近就打开，当作短矛使用，不用时可以关上，收于铳口下方，这样不妨碍射击，便于携带，又不会丢。为考虑刺刀的坚固性和制造的便利性，可以用一长锥形钢条制作，做成峨嵋刺形状，在旁开出两三道血槽，以便刺拔。这样的铳刺如果装备上，铳兵就能当枪兵用，不怕骑兵冲阵，而且能少带一把腰刀，多出的力气多带些弹药。这铳刺具体该怎么和铳管连接，既结实又方便，就看薄宋两位先生的了。”

　　薄钰道：“若是要用时将刺刀固定在铳管下，不用时拿下来，这个不难；若是以铰链方式连接，恐怕刀身要做得细小才合适，但刚度强度就难以保障了，要保证强度刀必须有一定的厚度，如果不能卸下来，恐怕会大而无当。不过这个设计是很好的，细节我们可以修正一下。”

　　宋也同意薄的看法，白师爷猛然想起，自己作为原型的五六半的刺刀，相对于如今的短刀匕首短剑长刺等短兵，确实显得细长，这是后世技术积累飞跃才能保证其刚度强度的，如今这手工锻打锤击的技术，要做五六半的铰链式三棱军刺恐怕难于登天。薄钰真不愧是机械天才，一眼就看出设计过于超前的地方。

　　白停顿一会道：“这个嘛，细节咱们可以修正的。我先继续说完啊...其次呢，戚南塘曾言，鸟铳虽精准难御大队。我想火铳威力还是不够大，提高威力的直接途径就是扩大口径和增加长度，这么做后坐力就大了，因此我给新铳设计了抵肩射击的木制枪托，这样能更加稳实坚固，设计准确性更好。铳托外围再包一圈铜皮，能防磨损，当铳刺损坏还可以调转过来，手持铳管当大棒抡。”

　　说罢，白演示了这个战术动作，吴蒋觉得合理，薄宋也是，白又道：“其三呢，我想发火机构都得是燧发机，燧发机比火绳更抗风雨，隐蔽性也更强，更加适合战场，这个不管砸多少钱都要做出来，还要把成本降下去，除非有更好的发火机构代替。这部分也请宋薄二位多多费心。”

　　看第三点大家都没有异议，白接着说:“其四呢，就是每支铳都要加上前准星后照门，铳弹威力比箭头大得多，但打不准就没意义了，一个精准的铳兵能抵过五个胡乱射击的铳兵，故准星照门不可少。扳机外要加上护圈，扳机内部增加一个顶片式保险装置以免走火。”这点大家都同意。

　　“说完了铳，我们再来看看新的弹药。”白师爷又从柜里取出一盒子纸条道：“大家先看新的上弹方法。蒋堡副，就请您来演示一下如何。”

　　蒋文立即上来，接过白师爷递过来的火铳和纸条弹药，先将铳夹在两腿之间，用嘴咬开纸条标有红色一边，向铳内倒入火药，再咬开另一头，将弹丸取出塞入铳管，之后将纸条团成一团，也从铳口塞入，再取通条捣实，拉开燧发机，对准靶子扣下扳机，只听轰地一声，发射完成。

　　白师爷在旁用西洋钟计时，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用时比半分钟稍多，吴开先等三人觉得很好，又让蒋文再试一次，蒋文道：“刚才是用通条的方式，下面我演示一种不用通条的方式”。

　　蒋文这回在装好弹后用力又把铳托在地上磕了两下，然后射击，用时明显不到半分钟。

　　蒋文演示完归位，白师爷总结道：“第一种方法慢点，但躺着也能打；第二种方式快，但只能站着蹲着打，躺着不行。具体就看地形了。”

　　吴开先不断点头，他太清楚这个发明的重要性了，临敌一发变成两发能改变生死，比如敌骑趁铳兵打完一发冲来，如果铳兵能在半分钟内再装填一发，那说不定就能在敌人碰到自己前一铳将其击毙，这就是转死为生的差别。

　　此时，白师爷总结道：“设计就是这么个设计，具体实现起来还要靠薄宋二位，每一个环节可能都有能改进的地方，介时我们再看怎么改进。等两位把新的样品铳制成后，可以按不同口径和长度再做多支，让铳兵都试用，最后投票选出一支最合适的，以后的铳都要按照选出的样品以相同的口径、长度去制造，所用铅弹口径也要一致。这样通用性强，后勤上负担最小。”

　　白师爷这种自然选择的态度让大家耳目一新，四人交流一番后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人对事物的判断是主观的，民主选铳总比一言堂选铳要更靠谱。只有蒋文稍有不满，他问那之前做出的铳就废了吗？

　　白师爷道：“功不唐捐，之前的铳可以卖给民间，至少可以收回成本价，反正喜欢用铳打猎打黄羊的很多，哪种口径的都不愁销路。”

　　大家都笑，蒋文也笑，其实用铳打猎确是乐事一桩，民间都喜欢，好铳不愁卖是真的。

　　薄钰表示还有疑问，白示意但说无妨，薄问道：“白师爷，我对火器也算有一定见识，您这设计如此精妙，可谓处处都是超越时代的设计，我之前都没见过，您是自己琢磨的还是有原型参照呢？”

　　其实白师爷铳的设计基本来自后世的五六半自动步枪，虽然他只在高中和大学各打过五枪，但穿越后仍然印象深刻，故依样画葫芦设计了新铳，只是加长加重了；弹药的设计来自拿破仑战争的纪录片，这个不难，白又给照搬了过来。但这些原型说出来是没人会信的，白只好说是京师高人李布衣给出的概念图样，自己再琢磨着弄得，但具体该怎么造，怎么实用化，自己真是不懂，所以要请薄宋二位来帮助解决。

　　听完白的解释，薄表示看不到原型有些遗憾。他和宋又仔细端详样铳，探讨具体该如何实现，说着说着，两人都手痒难耐，就马上要到工坊试制，白于是带两人去了。工人在上午已经和薄宋见过了，两位也不见外，撸起袖子拿起工具开始试制。白师爷看他俩渐渐入迷，自己显得多余，于是点点头，缓步退出门外。

　　白出门看见吴在朝自己走来，脸上还带着笑容，便问道守备何事这样高兴？吴开先道今天真是三喜临门：一喜是师爷你招待得好，薄宋二位没有打退堂鼓，到地方就干活；二是师爷你拿出了这么实用的铳弹设计，真是技惊四座，我对战胜建虏更有信心了；三是我在澳门的战友马进忠和徐海龙退役了想找个军职，现在京师盘桓，我已经让人去接他们过来了！

　　白师爷道：“新增两个军官确实可喜可贺，这下靖边堡战力更强了；我的铳弹设计只是概念设计，这个没有什么，关键是薄宋二位如何去实现它，是所谓知易行难也；另外我想说薄宋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是不会像铳匠一样满足于高薪水就安稳了的，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咱们得帮他们圆梦才是长久之计。”

　　吴开先点点头道：“对对，师爷所言极是...师爷您帮了我这么多，您的梦想是什么呢？”

　　白师爷笑道：“我的梦想和您一样，要不李大师怎么把咱俩凑一起了呢？”

　　两人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