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颁奖大会
天启四年(1624)七月十七日晚,靖边堡。
白师爷白天挑了一天刀剑,晚上感觉腰都快断了,他胡乱吃点东西洗漱完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时,忽然听到邦邦邦的敲门声,白连忙去看门,一看是陈大炮。
“是陈大炮啊,快进来坐。”白师爷把陈大炮请进来,又去洗杯子准备沏茶。
“师爷,别忙活了,我不是来喝茶的,是有重要事要讲。”陈大炮压低了声音神神密密地说道。
“哦!”白递给陈大炮一根烟,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根,道:“慢慢说。”
陈大炮说:“师爷,这件事我是相信你才和你说的啊,你可千万不能把我露出去,你要是露了我,我以后就没法在靖边堡混了。你得先起个誓先。”
在白师爷穿越前的年代,人们已经把表演和工作生活融为一体了,其中翘楚讲台上倡廉私底下索贿,两副面孔切换如行云流水;但在穿越后的明代,大家还是把脸面当回事的,起誓还是有不少人信。所以白师爷随便起了个毒誓,好让陈大炮继续说下去。
陈说道:“今天我去找薄先生,想找他改几个排铳上的问题,但去工厂没见到薄宋两位先生。我就去里屋等,没想到睡着了。我睡在角落里,他俩进来时没发现我,吵吵着就进来了,我迷迷糊糊听见好像薄先生说要走,说工不出头,终究还是要走科举等等,宋先生则在劝他...”
“那后来呢?他们发现你了?”白师爷问道。
“那倒没,我听见外面一声巨响,像是车间出事了,他俩赶过去看,我就趁人不注意跑出来了。”陈大炮道。
“薄钰还是放不下功名,不过这也正常。靖边堡能给他钱、给他房子、给他地、甚至给他女人,但这功名是真给不了,只有大明朝廷能给。我懂了,他是看你们一个个都被朝廷授官升级,所以心痒痒了。”白说道。
“对对,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师爷你真灵泛①,家主也常这么说。”陈大炮赞道。
“这事吴都司知道么?”白师爷问。
“他有事回吴家庄去了,再说告你不就和告他一样嘛。”陈大炮道。
“那行,我知道了,明天我一见到吴都司就和他商量这事。”白师爷道。
“嗯,那好,那我就走了。”说罢,陈大炮要走,白一把给他拉了回来。
白请陈坐好,转身从柜子里掏出全部约莫十两散碎银子,硬塞给陈,道:“大炮,咱得先想个办法稳住薄钰。我知道你喜欢武器,你明天一早去找薄钰,央求他为你私人定制一件兵器,是什么兵器你今晚自己想好,别想得太简单薄钰不爱做啊,那就有反效果了,必须得有难度!费用呢我个人资助你大约十两,多了你自己补,行吗?”
陈大炮说:“师爷想用研制武器暂时把住他身子,对吗?”
白道:“对,就是这样,先稳住他几天再说。”
陈大炮道:“行倒是行,薄钰想走师爷想法留他,我反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这有点过意不去。”
白道:“你私下跑来报信有功,这就当是你的报信费和辛苦费了,这样想不就对了嘛。”
陈大炮道谢,说我该走了,转身轻轻拉开门,左右看四周无人,踮着脚一溜烟跑了。
白师爷目送他一程,发现他虽是个大个子,但跑步起来一点声都没有,端的是好轻功。关门后,白又睡不着了,因为薄钰要真走,这损失可就大了,这样的人才可真是屈指可数,但人家的述求是以吴白的能力是解决不了的,这可怎么办呢?
我是知道明末大结局而忘身,吴开先是笃信李布衣讲的大结局而忘家,但薄宋不知道也不会信大结局这事,所以不能要求他们也像自己和吴一样,每天打鸡血一样工作,他们肯定会选择看似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路径走。
白想到了穿越前,自己的父母一再说读书好,要他努力考研,考博,出国读博士后,但每个月就给区区两三百元,干什么都不足,一点也不想或是不愿或是不能解决自己的正常述求,结果白毕业后立即工作,双方互相不理解好多年......
白回顾自己的经历得知:作父母的要孩子奔得理解并解决孩子的正常述求,当管理者的要员工奔也得理解并解决员工的正常述求,这是自然之理,做大之道!以这个理为指导思想,才能找到正确的解决途径。
......
第二天,当吴开先一现身,白就上前说有要事,其它事都得先放一放。吴于是随白来到指挥室,听白讲述了一遍。
吴听完也犯愁,就问白想出主意没有。
白师爷道:“我想了一夜。首先,人家的述求咱没法满足,人家想走咱还拦着是没有道理的,所以不能蛮力强留,苦口婆心去劝会适得其反;其次,军工部门对战斗的贡献,其实不亚于士兵们对战斗的贡献,但朝廷从来不会赏赐军工从业者,赏士兵倒是有一整套的体系,这个巨大的不合理的落差我们得想办法弥补起来;其三,读书人其实很在意名声,这个我们靖边堡可以给。”
“嗯,三条都鞭辟入里。”吴开先道:“那师爷你的具体办法呢?”
白道:“都司你不是要给军官实行新军制吗?咱不行就给它办成一个颁奖大会,让军工各部门、军队和愿意参加的堡中百姓都参加,开始时先给薄钰宋应星两位颁金奖,其他有功军工人员按贡献颁银奖和铜奖,这表示对军工部门的重视;给军工部门颁完奖后,再给各级军官授衔。另外给军工部门的奖品咱得出点血,得用真金白银!”
“行,那咱还有钱吗?不行我去找老头子要。”吴开先道。
“这个...不必了,一再请发内帑皇帝也会急的。都司请放心。宝箱里的金子还没动,另外烟厂、铳和铜器的销路都打开了,资金流已经转正,这些老爷子功不可没,咱但凡有办法还是别找老爷子要了。”白师爷道。
“是吗?转正多少?”吴开先急切地问。
“上个月支付完所有开销后还盈余十两。”白师爷稍有些得意。
“这真是多亏了师爷啊!”吴开先知道全堡上下等吃饭的嘴,等领钱的手有多少,他发自肺腑地说道。
“这没什么,分内之事嘛。话说回来,给军工部门发金银铜牌的事您同意了?”白问道。
“同意是同意。不过搞了这么大排场,薄钰还是要走怎么办?”吴开先问。
“强扭的瓜不甜,他硬要走咱们也不拦着,就客客气气送他走,说不定他啥时候回心转意又转回来,那时他心就定了,皆大欢喜;另外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记得南方实学大家还有王徵、毕懋康等,咱们可以去找他们。”白师爷道。
“他们一个在登莱巡抚孙元化帐下,一个在蓟辽督师孙承宗帐下,咱这小庙怕是看不上,方以智先生又不知在何方云游......我倒有个办法,就怕师爷不同意。”吴开先说道。
“子曰思无邪,都司请畅所欲言嘛。”白说道。
“我这想法有点奔下三路去了,就是烟厂不是有不少漂亮女工嘛,咱优中选优,挑两个最出众的,替换掉李大妈一家。告诉她们明着是给薄宋做饭,暗着是给薄宋做妾。这您看怎么样?”吴开先一本正经道。
“美人计啊!”白师爷想了一阵道:“不管怎么样,得试,试了才知道好坏。现在工厂里都是计件制,工人都是起早贪黑的干,他们作为研究员和主管就更辛苦,累了一天,回到房里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要是家里有个知冷热会心疼人的人在,日子就会滋润温柔好多。当时是我想得太简单了,都司此招应更有效,只是这个口我不方便开。”
“行,那我去说,包在我身上。”吴开先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就告诉他们,无论与薄宋结果如何,我吴开先都给她们兜底,她们出身不好,应该能听得明白,想得清楚。”
“都司给兜底啊,那嫂夫人那......”白道。
“唉,她应该会理解我的。”吴道。
“那行,那咱们就分头行事?”白道。
“稍等,反正两个羊也是赶,三个羊也是放。我看您一个人也挺孤单的,还要自己洗洗涮涮,要不,给您也找个暖床的?”吴真心建议道。
“别,我一个人习惯了,您还是饶了我这奔五张的人吧。”白师爷笑道。
“我是认真的。”吴说道。
“真的,都司,我已经是有心无力的人了,别白瞎了人家风华正茂的姑娘,她们只要嫁个好人家还能传宗接代的。”白说道。
“那帮着洗洗涮涮也能减轻你的负担嘛!”吴又诚恳地说道。
“别!堡里开销的地方不少,咱还是能省一份挑费就省一份吧。我一个人住邋遢点随便点也无所谓。”白师爷道。
“行吧。那咱们分头行事。”
说罢,吴白前后出门,各奔目的地。
......
白师爷先奔军工厂,找到薄宋二位,说堡里最近要开颁奖大会,军工部门是头一个,现需要按实际贡献来确定十名表彰人员名单,具体人和顺序请他们二位拟定,又说全体都参加,他俩也一定得参与。薄宋拟定后,白仔细看过觉得大致没什么问题,就取金银带陈大炮郑义直奔宣化城,找到金店加急打造五两金牌两枚,四两银牌四枚,二两银牌六枚,正面是靖边堡简图,反面刻上姓名及表彰事项等。金店说最快也得明天,白等三人只好等第二天,三人又到抽空去烟铳店看了看,确如白之前说的价格明示退换随意童叟无欺,白对此表示认可。与之同时,吴把李大妈一家也换成两个佳人,她们各自一间屋,和薄宋各捱一个住。换完后,吴又和薄宋说了这是堡里正常的岗位调整,新人肯定比大妈能提供更温馨体贴的服务。薄宋不明就里,也就稀里糊涂地应了。
十九日,白等回堡后安排人准备了一天;七月二十日下午,颁奖大会按期召开,基本上全体军民都来观礼。白师爷主持,白先请薄上台,给他颁发红花、绶带、金牌,同时又一件件展示了新铳、新盔甲、排铳等武器装备,以此展现了薄对靖边堡的突出贡献,薄的样子显得受宠若惊又暗自窃喜;白又请宋上台,说宋的贡献都很大,不便于现场演示,白又点明了宋在蒸汽冲床、冶铁高炉、选时育种、培育大豆、统筹工厂、筑坝开渠等突出成就,也给宋颁发了红花绶带金牌,宋也感到意外又光荣;接下来是给四个杰出工匠颁发银奖大银牌和六个良匠颁发铜奖小银牌;每次颁奖时军队按吴的暗示热烈鼓掌,带动群众也一起鼓掌。
再接下来是按堡内军衔,让诸位军官上台领衔,吴开先主持,堡里给朱孔训、牛勇、许忠、应时盛、徐海龙四人定为铳兵班长,莫雷定为工兵班长,陈大炮为炮兵班长,郑义为骑兵班长,班长对外称小旗;马进忠定为骑兵排长,马兼任军士长,对外为总旗;堡副蒋文定为副连长,对外为守备;堡长吴开先自任连长,对外为都司,每个班额定十二人,每个排定额为四十人,每个连定额为一百五十人,缺额以后会逐渐补上。
授衔之后,就是孩子们合唱的压轴节目了,吴开先让大家噤声,听大小孩子们唱到:
“我们都是神射手,
每一颗弹丸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将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那隐蔽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战士们的宿营地,
在那高高的山岗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天子望,父老盼,
早把那虏寇全打翻,
四海平,天地一,
风调雨顺心欢喜。
我们生长在这里,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如果谁要抢占去,
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这首歌是白师爷连夜根据《游击队员之歌》改编的,词稍换了换,然后用半天时间教孩子们唱。虽然是急赶急弄出来的,好在这首歌底子非常好,词曲还是给靖边堡军民留下了深刻印象,并从此传唱开来。演唱时看到人们惊艳的表情,白师爷在心里给作者贺绿汀点了一万个赞。白把这首歌拿出来,并不是想抄袭名作出风头博得虚荣,而是觉得后四句写得太妙了,这四句话能告诉战士们为何而战!
会后,堡里举行与会人员大聚餐,这也是靖边堡首次庆功宴,宴会上酒水饮食管够,人人开怀畅饮,好一番热闹光景!
人生境遇万千,但每天自当欢笑。在这边疆之地,身处大争之世,谁也说不清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今夜能开怀,就该畅饮一宿醉乃还。事物运行皆有其理,皆循其道,担心能改变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