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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万帆争市易】

我们是文官集团 莺影莹盈 3654 2024-07-11 11:11

  “管子曰——‘与民量其重,计其赢,民得其七,君得其三’。国家掌控铁的定价权,并对生产出来的的铁器统购统销。在这些前提下,他放开冶铁作坊,允许民间商人自主经营,其增值部分,商人的七,国家得三。由此我们可以借鉴的是,首先丝、绸定价由官府主导,朝廷允许私舶出去,番舶进来买卖,对于超过起征价而成交的货物,增值部分官方税三,民商得七。”

  “抚台说的很明白,不过我还要强调一点,这只是对增值部分,而对货物本身的征税可依照魏进忠的说法,十五税一,每征银一两税六分。”

  “是的。不过申公,这税该归……”

  “呵呵,抚台的意思老夫明白,不如……老夫给二位出个主意?”

  “下官愿闻其详。”

  “去年那事之后,孙东瀛至今未再返回苏州,人虽不来,但他说‘只征行商,不征坐贾’的关税依然存在。今日我等聚一处又议市舶之税,若这依然被归于内帑……老夫的意思,你二位可直接上疏争取,明写也好,暗提也罢,以一方父母官的身份,与皇上挑明二选一,要么榷关重归户部,要么市舶归于地方。”

  “上疏不难,下官只是想,外头那二位会否答应?”

  申时行笑笑:“太守,对刘成直说无妨,他承孙东瀛的作派,还算好说话。至于魏进忠,老夫记得山东一地的两税,似乎已回归本来,只榷青岛港一处入内帑,苏州完全可以效仿。”

  “是的,明白了。”两人一听,同时点头应道。

  周一梧道:“但是别忘了,孙东瀛依旧提督苏杭织造。”

  “暂且不管织造吧,确实非你我之力能说动皇上改变主意。眼下先做能做的。”

  “申公说的极是,就只管眼下的吧。”

  “好了,既然定好了榷纲,想必外面的人已等多时,咱们这就出去见见?”申时行再次提议。

  “就依申公……”

  ~2~

  三人遂出了书堂,

  一出书堂就被热浪袭卷,申时行抬头看看天,顿时想念起休休庵里那片竹林,“立了秋还这么热?”

  同在一衙门,东隅的景色与他处迥然,颇有湖光山色之美。廊桥上,轩室前,只要能立足的,已经满是人。

  “呵呵,今天人还不少,”申时行环视一周,有些惊讶。不过今日议的是大事,估计全苏州城的人都在关心。

  水池边上有好大一片竹林,聚在此处的人更多。竹林背阴处立了一展屏风,屏风前摆了桌椅数张,圆凳也有十数只,人是有座有站,三两成群。

  三人一径来到此处,有人眼尖率先招呼道:“申公、二位长官,这边请。”很快,其余人也跟着一道相迎。

  在众人一番推让后,申时行还是上坐,巡抚曹时聘陪与左,太守于东首就座,西首刘成、魏进忠,其他人则次第落座。没有座位的,还是依然站着,里外三层不在话下。

  俨然一个会场,待众人坐定,曹时聘方起身道:“诸位静静,先听本官说……”

  偌大一片竹林,顿时安静。

  “今天大家到这里来,毋庸置疑,都为着一个目的,刘家港。之前刘公公已与本官说定,市舶司将重新设在张泾关,原先娄江北岸还有过去遗留的百万石粮仓,会全部翻新作为仓房出租。朝廷允许本港的私舶出海,那么记住,在出海前,需要至太仓兵备道衙门登记船只,办理执照,方允出海贸易。执照一年一审,每审一次暂定給银100两……”

  “抚台老爷……”曹时聘稍一停顿,就有人急切地发问。

  曹时聘却举手按下:“本官理解你们急切的心情,容我先把话说完,然后你们再做询问。”

  “至于榷纲,以漳州月港的督饷馆为参照,除了执照,另外还征陆饷,也是关税,按照每值一银税六分来征。商品名目也暂时参照月港的《陆饷抽税则例》来,后期会做调整。出口货物也会整理一个抽税则例出来,到时按例执行即可。不过要强调一点,关于出口货物,会另征增值税,也就是除了关税之外,还对增值部分征税,这个暂定二税一。其余费用,比如租赁仓房、停舶、修理等费,都另算,也会列个明目出来……”

  曹时聘大概讲了一遍,话音一落,那里外围了三圈的人当中,就已有迫不及待想提问的人。

  申时行一见,叫住曹时聘:“曹抚台,今天既是成立工商联合会,也不光是衙门的官员,还有不少商号的掌门人、东家也来了,要不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做买卖的是他们。”

  曹时聘立马应道:“好,既然申公说了,那么接下来就是问答时间,凡是有疑问者,先报上家门再提问。”

  “请问……”方才就迫不及待的那人,此时已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在下来自东山席家,家中主要做丝绸、布匹、蓝靛生意。”

  “哦,是东山席家啊,”申时行瞧这位二十八九的年纪,问道,“左右逢源是你何人啊?”

  这人一愣,随即嘿嘿一笑,“申相公,晚辈正是席右源,左源是家兄。”

  “呵呵呵,”申时行不禁笑了起来,“好吧,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了。既这样,你有何疑问,不防说出来。”

  席端攀抱拳道:“申相公、抚台老爷、太守老爷,各位县老爷……”他对在座的官员一一行礼,然后又对着魏进忠,“刘爷,魏爷,许久不见。”

  魏进忠也笑道:“俺记起来了,你是小席,好巧啊。临清一别,也有小一年了吧。”

  席端攀笑眯眯的与他寒暄两句,就回到问题上,“请问抚台老爷,您方才所说陆饷,在下有些疑问,月港的商船在入港前,为了核算陆饷,会先有衙门委官前来封钉,封钉后船无法卸货,也不能进港维修,如此一来,若遇台风,难免覆没。听说就在上月,有艘船就因此倾覆,数十万洋货一飓立尽。那就请问咱刘家港是否也会这样,不许船先进港?”

  曹时聘不免有些惊讶:“上月倾覆的?怎没听说……”

  “可能消息还未传过来,在下也是才听家兄说起此事,”席端攀回道。“另外,衙门官员为了防止商人虚报货物数量,还规定凡报一千石,则‘加起’为一千二百石报,甚至一千五六百石,实际征收也是按加起最高的来,出具的票却只是一千石。不仅如此,还为了防止进港前就转移货物,设种种防范措施,进港后船工要下船,只能小艇载渡,就为了严防夹带,俨然对囚犯一般……”

  席端攀滔滔不绝半天,曹时聘只得打断他道:“席右源,本官也理解你们的难处,但还是再声明一遍,刘家港允许船只未卸货就进港,进港后卸货只能存放在市舶司指定的仓房里,完税后才能被运走。进口这样,出口货物同样先存放仓房,完税才能登船运走。你们觉得这样合理吗?”

  席端攀拱手回道:“可以,本来也应如此。”

  太守周一梧听了半天,不禁问道:“奇怪了,你们为何不先问税,反而问起货物进港出港?”

  “说实话,朝廷定税,我等操末业之人无权说定的合理不合理?只要税征在明处,并且不要三天两头更改,我想大多数人还是能接受。怕的是榷纲一变再变,税越缴越多,到头来钱搭进去不说,连命也给搭进去……”

  “还是要问一下的……”席端攀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人截住。众人皆往那人望去,而那人也就顺势走到前面,面向众人行礼道:“在下湖州许氏,家中以贩丝为业,想请教一下魏爷。”许氏说罢向魏进忠一揖。

  魏进忠笑呵呵道:“许家啊……俺听说湖州有二狮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之说,你们许家是狮还是象啊?”

  许氏还没起身,埋头笑了声:“值太平世,湖州人杰地灵,许家不敢称王称霸。”

  “呵呵,你倒会说话!”魏进忠还是不紧不慢道,“好了,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问吧。”

  “多谢魏爷,”许氏方缓缓站直身体,望着魏进忠,“前阵子就有传言道朝廷要改桑为稻,后来证实虽不改桑为稻,但也不远。在下不敢妄言庙堂策划如何,但自打传言流出,就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推动丝价上升。在下想,这或许是为了征税,但是丝价涨,乃是牵一发动全局的大事,甚至影响整个织造行业,就不知魏爷是怎么想的?”

  魏进忠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嘴一咧,露出森森牙齿:“俺那天才问了织染局的高大使,为何独独湖州才出天下最好的丝?他说因为湖州地好,栽的桑叶蚕吃了容易结好茧。湖州水好,尤其穿珠湾的水,才能缫出光泽可爱的辑里丝,一担能卖八十两哦……”

  “八十两啊!湖州的人杰,二狮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你说他们会不会因此囤地栽桑?肯定会啊!换俺俺也囤地。好了,人杰手里起码囤了占湖州一半以上的桑梓之地。然后呢,湖州的士族三代都在朝中为官的也不少吧?朝廷现在的策划啊,就是保护耕地,好政策啊,既然皇上有此想法,那就主动一点推进吧,除了自家手里的地,都要种稻。最后呢,等大家的地都种上了稻,渐渐的你就发现,桑叶咋涨了?缫出来的丝咋就卖到天价了……”

  “噗嗤……”申时行竟一时失态,笑出了声。

  许氏皱起了眉头:“魏爷,这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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