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不是权大钱多、名车豪宅的包皮,而是内化于生命的一种对人宽厚善良对已严格约束的涵养;一种不苟且,不卑劣、不狂傲,能够平视权威的气质;一种不自私,不出卖自己灵魂,不断超越自我的品格。
“唉,你认为女人什么样子才好?”小可怜觉得郑恩好奇怪,禁不住坐起身来,探问道。
“当然是健壮结实,聪明实在,勤劳节俭,干得活,吃得苦,宽厚大度,不耍小性子。如果只是脸蛋好看,却傻不拉唧的,笨得要命,不会干活,只会梳妆打扮,撒娇发嗲,眼高手低,自以为是,还好吃懒做,整天让人侍侯着,那漂亮有什么用啊?若在一起生活,那不是一辈子麻烦缠身吗?那日子还有什么滋味儿?不是活受罪吗?”
郑恩的表情很严肃,话说得很实在,那样子完全是面对婚姻大事,在慎重地选择!
小可怜感到很失败,失败得自卑起来。
原来自认的高贵标准在自卑中开始动摇,她觉得自己渐渐地渺小起来。
“自己真的很漂亮吗?什么是漂亮?不就是皮肤白嫩一些,穿戴阔绰一些吗?乡里众多姑娘若像我一样风不刮日不晒,吃好穿好,保养好,再上学读书、进行各种礼仪规矩的培训,也不会比我差多少!”
她看看自己脏了破了的衣服和手上胳膊上和着黑灰的血痂,感到自己已经像个乞丐婆;摸了一下原本鸡蛋剥了二层皮似的白嫩胳膊,感觉到粗糙了很多;没有镜子,她不能看脸,但猜想到也已经像胳膊上的皮肤一样,变黑变黄变粗糙了。
她禁不住苦笑了一下:“是啊,我才离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穿衣化妆也有人侍候着的富贵生活没几天,这衣服已经脏了,皮肤已经粗了,脸已经黄了,躺在这乞丐才躺的荒草上也已经顾不得脏了!那些乡村姑娘没有有钱有势的好爹妈,只能从小就住那四面透风的破茅屋,吃那粗糙的谷糠野菜,干那些又累又脏的粗活。她们整天起早贪黑,累得腰酸腿疼,坐在坷垃地上歇一歇就是享福,衣服能会不脏吗?手能会不大吗?皮能会不粗吗?脸能会不黑吗?她们维持生命都十分艰难,怎么有钱、有时间去穿衣打扮,去保养皮肤,去塑造线条,去习练礼仪,去学音乐,去学绘画,去陶冶性情,去装雅玩嗲,去撒娇示柔,去玩弄风度呢?”
“你说什么是高贵?”小可怜随口抛出了这个话题。
“冷了穿衣,饿了吃饭呗!”正坐在地上打盹儿的郑恩随口都囔道。
“没衣穿,没饭吃呢?”
“找工做呀!”
“吃不完穿不尽呢?”
“让别人帮着吃帮着穿么,放着占地方,碍事,麻烦!”
如此深不可测的哲学命题在郑恩脑子里竟然如此简单,小可怜笑得喘不过气来。
她虽然想不明白郑恩说得对不对,但真正的高贵不应该是显赫的权势,耀眼的钱财,世袭的爵位,虚假的名声;不应该是华丽的外表,浓重的粉饰,道貌岸然的气派,铺张、豪华的排场;不应该是小人得志的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孤芳自赏和连篇累牍的自我吹嘘;不应该是蔑视他人,视他人为愚蠢的自以为是和靠贬损他人来抬高自己的惟我独尊;不应该是只想干大事、不屑做小事的自命不凡和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养尊处优;不应该是只会享受、不会工作的脑满肠肥;不应该是靠一时的侥幸、运气获得的虚假荣耀和靠巧取豪夺及造假垒起的昧心财富;不应该是寸土必争、工于心计、总不吃亏的小聪明和睚眦必报、永不相让、自鸣得意的节节胜利;也不应该只是穿名牌服装、驾名车驭骏马、装扮雅致,化妆适度、轻歌曼舞、琴棋书画、纸笔生花、腮凝香雪、翩翩风度,以及刻意做作出的各种各样的装逼范儿……这些不能够称为高贵,而高贵是什么?
小可怜闭目思索着,自问自答着:
锅碗瓢盆的叮当、一朵野花的欣赏、一个温暖眼神的发送、一句同情话语的表达、一个豁达的微笑,也许只是见人有难随意伸伸手,帮人一把——不管是谁,那怕是一个农夫,一个仆人,一个浑身补丁的流浪汉,一个爬行在地的残疾人,只要是善心,只要是真意,只要纯朴,只要不损害他人,便都应该属于高贵的范畴。甚至,哪怕他计较分分厘厘,只要是勤劳应得;哪怕是小气得拣拾粒米,只要是汗水换来的收获;哪怕是在垃圾堆中觅食,只要是救护生命的需要,都不应该算是低贱的行为……
小可怜由此联想到了很多,问题成串地涌现出来:“你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祸,什么是福?”
小可怜还在探身向郑恩询问着,郑恩已经打起了呼噜。
他实在太累了。
小可怜感到很扫兴,仰脸躺回荒草堆上,两眼盯着洞顶哪个凝聚水珠的地方,聆听着那断断续续的水珠落地声,任大脑浮想联翩地奔驰着。
一轮红日,从山尖上腾跃而起,连绵起伏的群山很快地发生着变化。向阳的一面,树木镶上了耀眼的金边;背阴的一面,好像更加阴暗了。
太阳越升越高,阳面越来越多,阴面越来越少,那暗黑的丛林挨次地由黑变蓝,变深灰,变浅灰,只剩下了一抹淡淡的青色影子。
越来越强的阳光照在山洞口郑恩的身上,郑恩被晒醒了。
他展臂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坐直了身子。
“小可怜,怎么样,身上还疼吗?”他一面问着,一面转脸向洞中观望。
洞中只有一堆荒草静静地躺着,小可怜已经不见了影子。
“我在洞口挡着,不可能是被狼叼走了!”
郑恩跳起身仔细看了看那堆荒草,见上面小可怜的身体压痕平平展展,没有拉扯弹挣的乱象,放下心来。
“她既然能走,肯定是伤已无碍!”郑恩像是卸掉了包袱,轻松地走出山洞,找泉水洗了脸,踏上了寻找柴荣、赵匡胤的路。
郑恩踏着晨露,迎着朝阳,刚走到山角下一片开阔地,叫喊声突然传来。
“你往哪跑?想跑,没门!我非抓住你不可!”
郑恩向四处搜寻,发现小可怜从一片树林中钻出来,正叫喊着向自己这个方向奔来。
郑恩以为小可怜发现了自己,只得停住脚步,回道:“我怎么跑了?我是慢慢走的!我又没欠你银子不还,你抓我干什么?”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我要当天下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