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亦是深冬,在张富将蔡琰纳入府中之后,杨氏似乎了却了一件心事,离开了南郑,前往姑臧。张富虽有不舍,却也不可能再将母亲留在南郑了,父亲已经多次书信前来,命甘大率了五百精兵一路护卫。
杨氏走后,似乎太守府中就少了几分热闹气,糜贞和蔡琰都是那种喜欢安静的女子,对待下人也是平和,虽然府中一直还是有条不紊,但张富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这一日,张富从府外归来,忽然听得院里一阵悦耳的琴声,便知道是蔡琰在弹琴。琴声悠扬美妙,是名曲《高山流水》,张富在书院中的时候便听蔡琰弹过,但今日的琴声与那时相比却似乎少了些东西,虽然依旧美妙,却再无当日那般空灵绝秀,让人震撼。
轻轻走近院子里,果然是蔡琰在弹琴,那支最心爱的古琴被放在了石桌子上,蔡琰就坐于石凳上,轻轻抚弄着琴弦,背对着张富,侍女小琴侍立在身后。张富示意后者不要说话,也轻轻上前几步,立在身后,就这样看着蔡琰,听着琴声。
一曲终了,蔡琰似乎才发觉了什么,回头却见丈夫在身后盯着自己看,脸色微微一红,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夫君今日怎的回了小院,妾身也不知道。”原来,自杨氏走后,张富与糜贞便搬进了正房后院,而小院子却留给了蔡琰。
张富闻言,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道:
“有时候,真想放下一切与琰儿你还有贞儿一起找一处世外桃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抚琴和歌,岂不痛快。”说着,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只是如今这天下到处都是战火,哪还有这种地方,只是苦了你了。”说完朝后方轻轻搂住蔡琰的纤腰。后者却是展颜一笑,道:
“却是没想到顶天立地的夫君也会有这般小女儿的想法,倒是让妾身颇有些不可思议呢!”
“那琰儿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蔡琰转过头来,看着张富,眼神微微有些迷离,开口说道:
“在妾身眼中,夫君是天下最至诚儒雅的君子,更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丈夫。当初妾身被困在长安城中,惶惶不可终日,却不知何时便会落入奸人之手,亦不知何时会死于非命。”
“不曾想,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妾身快要绝望的时候,夫君你来了,将我带出了长安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送到了南郑。从那时候起,妾身便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便只属于夫君一人罢了。”蔡琰说完,眼神渐渐坚定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张富。
张富心中感动,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脸色微微一红,转了个话题道:
“琰儿,如今你进了府里,我却是不能每日陪伴于你,先前听你弹这《高山流水》,似乎却是不如往日了几分,却不知为何?”
蔡琰眼神微微一暗,没有说话。
张富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搂着蔡琰的双手不由用了用力,道:
“琰儿可知笼中的鸟儿最喜欢什么?”
“当然是喂食的时候了。”蔡琰不了解养鸟的事,但却见父亲养过一只翠绿的小鸟,每到喂食的时候,小鸟儿总是回叫个不停,兴奋极了。
张富却是摇了摇头,道:
“鸟儿最喜欢的是外面的天空,有人喂食的时候鸟儿鸣叫,那是因为它会以为那是要放它出笼的时候,虽然每每大失所望,却又期望着下一次的到来。”
“夫君是在说妾身么?”蔡琰何等聪慧,一下子就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张富,泫然欲泣,“夫君莫非想赶妾身离开么?”说话间,一种悲伤的情绪涌出,张富哪里受得了这个,赶忙摇了摇头,道:
“琰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是有这种心思,当初就不会带你回来南郑。只是今日听了琰儿的琴声,有感而发罢了。儒家礼节,女子出嫁而从夫,相夫教子,我未敢置评。但天下之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贫穷贵贱,在我的心中,至少都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活法。像琰儿你,饱读诗书,便是男子中也少有人及,又如何该被困于这小小的张府中,为我张富一人而活?”
蔡琰静静的听着,将颔首靠在丈夫的肩膀之上。听张富接着说道:
“府中冷清,我又时常不在家中,要你整日呆在院子里也是闷得紧。长此下去,恐不是个办法。这样吧,琰儿若是还想回书院做先生,那便也可出城。”
“那怎么行?”蔡琰想都没想就转头道。
“怎么不行?”张富笑着看着她。
“别人会说闲话的,再说了,我既然进了张府,再回去书院的话,恐怕郑师也不会答应的。而且,去了书院,又想念夫君怎么办?”蔡琰虽是这样说,但张富却明显能感觉到其眼中的那一丝向往之色。
张富笑道:
“郑师那里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办法说服他。至于府中么,那更是容易。书院离城不过一两个时辰的道路,你若是想家了,就回来就是了。我若是想你了,便去书院找你,或者派人接你回来。再说了,最近一两年,汉中估计都不会发生大事,我也不会离开南郑,也要经常去郑师坐下,帘听教诲的,随时都见得到。”
“还是不行,那糜妹妹怎么办?”蔡琰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急促了。
“哪有那么多事?现在啊,在她心中,我已经排行靠后了。”张富说着,笑了一声,“而且,我又不是不回府中了。”
见蔡琰还想说什么,张富故意板起脸道:
“这事就这样定了。儒家礼仪怎么说的,女子出嫁之后该如何?”
蔡琰只得低下了头,小声道:
“那就听夫君的。”
两人你依我浓一阵,便有侍女来报,说夫人请少爷和二夫人前往大堂晚膳。
一入大堂,果然,糜贞已经等着了,怀中抱着儿子,身后根子几个丫鬟,见张富二人来到,便招呼着上菜。张富将蔡琰将回书院之事与糜贞商议,但后者却只是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蔡琰道了一句“夫君做主就是了。”
如此,第二日,张富便前往了书院,与郑玄老先生沟通了一番,次日,蔡琰便回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