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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渭州名医

斫宋 面包不如馒头 2807 2024-07-11 11:12

  马姑娘深夜不能入眠。

  她毕竟心思很重难以忘却前时。

  月光很冷,幽幽的发出了雾蒙蒙的光,窗上有婆娑树影,彷佛有人在跳跃纵奔,城中谁家狗叫传来,竟引起周边几家的狗叫,那声音打破冬夜清冷,竟平添了些些人情。

  马姑娘伸出玉臂撑一下罗帐,她本想推开窗子与月同冷。

  只她刚起身拥着锦被坐着,便见床头枕旁的那个八音盒。

  她想起自己新得玩具的时候,也是夜半睡不着总要起来摩挲再玩的。

  她想起曾在老家时的情景,那时她的爹娘都在,宠她如掌上宝一般从不让她委屈。

  她记着几年前她能想起的万千宠爱,都在那一个一个的小玩具上。

  她如今能记起来的儿时美好,大都在三五天总能盼到的小玩意儿上。

  “哎。”马姑娘叹了口气,又躺回了床头,她手里拿着那个八音盒把玩,不用点灯也知道这小玩意儿该怎么玩。

  她心里毕竟柔肠百结,八音盒虽好但也不如她的那些记忆。

  “只是今日得了一个小玩意儿,怎么有这么多的想法儿?”马姑娘半晌忽感玉臂生寒,忙拉起锦被才知夜风透过窗子钻进了不少。

  只是那八音盒放进了锦被,马姑娘骤然双颊生热。

  这是那小子拿过的物件儿,上头怕还带着他的气息哩。

  这怎么可以轻易拿进自己的锦被?

  “呸!”马姑娘不由啐了自己一口。

  她觉着自家想的或许有些多了。

  王家的印记早已湮灭在忙碌中了,旁人不知她却清楚,那王氏三子没一个好人,王大贪财吝啬,王二自诩精明果断实则蠢笨如顽石。

  名义上的郎君,那是个从小浪荡的。

  他竟连妻子的闺房也从不敢久待。

  他怕的是甚么?

  往时无暇考察这几日倒有闲暇,马姑娘终尔明白了。

  那是个只敢在以色娱人的女子身边展酒色财气之宏大的人,她待那种人厌恶得很,便是靠近一点也不假辞色——

  “原来王家的人早就知道此事了。”马姑娘骤然醒悟过来。

  她愤然起身,细想之下本想找个说话的人,想半晌也不知该找谁说去。

  她不想埋怨马都虞候当初轻率定婚事,也不想埋怨王家把一切过错都往她怀里推。

  她只是埋怨自己为何这么愚蠢竟到此时才察觉王家早知此事。

  可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向谁说。

  “那小子是个机敏的人,他不是甚么都不肯与我说么?”马姑娘心下有些不爽利,索性起身,屋内空气寒冷,她忙提衣裳,先裹里衣,再穿中衣,将素雅的外衣披上时,忽然又想起一事让她不忿,“那小子的棉衣,看着不甚美丽,但他爱惜得很,又给朱文家一人一身,那必定是极御寒之物——他为甚么不送我?”

  秀足踩才棉鞋里,马姑娘呆呆在床边立了半晌。

  她一跺足咬着前牙恶狠狠道:“不错,我须问他要个公道,便为这棉衣——至于心中叵烦,那是附带要说的,走,找他去!”

  走到门口了,她才又暗暗忖若此去让他瞧不起怎么办?

  马姑娘怏然又回床头,才坐下,却又念心中不满,又想到少年欢快,她只想有个人听她说几句话也好。

  她又披衣出门去想叫根生嫂。

  她到前院里头刚到拱门下,便听到根生鼾声大作。

  马姑娘心下一软不由道:“我这几日里蒙羞,多赖这些老亲随们照应,他们虽然心里怕在渭州无法立足,毕竟许多人已在渭州生根。然他们嘴上没一个说的,忠伯誓死不愿离开我一个女子独立扶持的马家,根生两口子沉默着担待了那么多压力,他们何等的不易。”她轻叹,“为我一人心思,让他们都不安,那算甚么呢?”

  她忽而想到这两日里亲随们脸上都有了笑容,俏脸儿也浮起两抹笑意。

  是的,那小子来了之后一家的希望都多了不少。

  他慷慨送琉璃盏,本便是这一家艰难时换钱粮的宝物。

  他又增琉璃盏大会举办之权。

  他还细心地为表兄表姐备了晋升的礼物。

  且他还送了那么贵重的,只皇帝才能把玩的八音盒。

  “他都不见外,我与他见的甚么外哩!”马姑娘脚步顿时轻快了很多。

  她快步走去前院里要敲门,心中带着一些小小的兴奋的捉狭。

  这小子忙了一日怕早就歇息了吧?

  她却错了,李寇正在认真临摹书上的古体字。

  要在一个时代立足哪里能那么容易?

  他忽觉窗子上有人影,只当是忠伯又来窥测。

  他抬头细看却见那发髻衣服只马姑娘才有。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装神弄鬼吓唬人?

  李寇起身一把拉开窗子,却见马姑娘笑靥如花,她背着手笑吟吟站在窗外,梨涡浅晕顾盼俏兮倩兮彷佛有甚么好心情要与人分享。

  马姑娘早知这小子是个高手,因此并为打算吓唬他。

  她站在窗外,本要打趣这厮,却见他摆开一本书……

  “那是甚么?”马姑娘忽然看到书案上有琉璃在反光。

  李寇拿了一块玻璃,将笔蘸水在上头书写。

  李寇低头看看笑道:“不损坏只是练字颇有用处。”

  他起身去开门,这时才想到这是古代。

  “方便吗?”李寇站在门侧问。

  马姑娘颇傲娇挺一下胸膛,琼鼻轻轻一皱,不知怎的见了这人便心下轻松,她背着手昂然走进去,小嘴儿嘀咕:“你个开蒙的童子值甚么打紧!”

  李寇一笑摇着头,关上门剔亮了灯光,他拉过椅子正要请马姑娘坐下,不想她却绕到书案后坐下了。

  “看这书有甚么用?”马姑娘一看那本厚厚的书籍便头疼,她直言批评,“《宋刑统》虽有便利处,却多为约束之用,你若要学文字,我教你便是,我房里还有不少经书,多的是前朝名家当朝达人的,你该读这些,将来好取功名。”

  李寇道:“日后必定是要请教的,然而此时先认字为主。你半夜不睡,穿这么单薄也不怕受寒?要棉衣否?”

  马姑娘一呆,然后恼得起身责备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我本是找你讨伐的,怎么竟让我忘了?你有棉衣,如何不早给我?那么见外我吗?”

  李寇只好取自己那条棉衣先给她,叹道:“要与女人说道理,真如淹死一条鱼一般难。”

  马姑娘先是愕然,而后扶案笑,很快伏案大笑,终于趴在书案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笑得软软靠在椅子上才说:“大郎比渭州的名医还要高明,我本一腔心事要与你细说,你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偏是来治我不开心的吗?淹死一条鱼,嘻嘻,你是怎么想到这么有趣儿的比喻的?”

  李寇只好把棉衣扔过去,拿起抹布擦干玻璃,他无法想通这姑娘笑点为何那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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