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村小河湾离云中府不到五里地。正如其名,既有大河,也有小河。小河湾三方环水,一方坐山,湾里的村民将屋都修在了半山腰,估计是为了防止水患,弯中有两千来人,算得上是一个大湾子了。
此时湾子下面的稻麦场上忙碌异常,湾子里的人听说要搭戏台,还让湾里的所有人都去看戏。
看戏在湾里人的眼里是个很高大上的玩意,那可是只有当老爷的人才看过,听说连地主金满地都没有看过,现在不要钱白看,让湾里的老人们都觉得也没白活这一生。
金承宗老人现在正这样想着,怀里夹着小板凳,就跟着人群来到了稻麦场上。由于他年纪大辈分长,一些年轻的后生让他坐到了前排,他左右一看,大地主金满地,也搬了一把太师椅,坐在了头排的中间,只等好戏开场。
将近中午,戏台终于搭好了,在一阵锣鼓声中,好戏终于开场了。
只见戏台上,周扒皮从一个小农民,靠着大斗进,小斗出,大称进,小称出,高利贷,利滚利,巧取豪赌,很快变成了大地主。
为了压榨长工们多干活,半夜偷偷摸摸起来学鸡叫,最后被长工们堵在了鸡宠门口当贼一顿胖揍。
稻麦场上顿时笑声一片。
“打得好,打的好。”
下面的人群中响起了喝彩声,吓得金满地一身冷汗。
刚刚的一幕,就好像他金满地的发家史重现,心里隐隐有些不妙起来,好在人群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还没有将意识转换过来。
这时戏台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们觉得在这里谁最像周扒皮?”
“金满地。”人群中高喊道。
金满地腾的站起身来,恶狠狠的向人群中瞪去,将群情激奋的情绪压了下去。
“金满地,你敢藐视本官吗?金石金铁,将金满地给我拿下。”
台上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吓得金满地一跳,还没等他回过头来,一左一右两个大汉,像老鹰抓小鸡般将他拖到了戏台上跪下。
金满地心想,完了完了,他接到的通知是上面派来的巡回演出团,没说里面还有当官的,这回看来又得破财了,藐视官员,起码得数两银子花吧。
“大家不要害怕,也没什么可怕的,金满地他只有一个人,你们是一群人,一人给他一拳,他就会被打成肉饼,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
人群在小双的敦敦善诱下,只得到了几个稀稀拉拉的回应,一个怕字还是占据了大多数人的心灵,看来还得再加一把火。
“我告诉大家,我乃右武卫大将军真无双,是专门管理全国刑法的,金满地他强占了你们的东西,我都会为你们做主的,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都说出来,不避顾及。
金满地听了这话,顿时面如死灰,别人不知道右武卫大将军是多大的官,他可是知道的,那可是一声令下,可令千万人头落地的大官,他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个大煞星的?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冲冲子小伙子走到台前,向小双行了一礼,指着金满地道:“青天大老爷,我叫金伯劳,是这小河湾人,就是他利用高利贷,抢走了我家的5亩地,最后还不够,还让我答应签下了卖身契,在他家做牛做马,望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
“金满地,你可认罪?”小双问道。
金满地见小双没有给他来硬的,心中稍安,让他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便与小双理论起来。
“青天大老爷,您这可是冤枉我了,当时他爹病了,没情看病,别人都不借钱给他,是我慷慨解囊相助于他,没想到他反咬一口,污蔑于我,望青天大老爷明鉴。”
金满地一番慷慨陈词,倒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扶危济困的圣人,令小双心中都有些好笑。
“那你说说他借了你多少钱?利息多少?还了你多少钱?”
“当年我借了他十贯钱,利息每日十文钱,他到期了一拖再拖,还不上,我就叫他用田契抵押了,外带给我当长工,我可还要给他管一日三餐的。”
“那我还要多谢你的好心了,当年的普遍利息是一文钱,你将利息整整提高了10倍,不是高利贷是什么?
我原本将田产卖了,可以还你的高利贷,但你买通了那个买我田产的人,最后逼得我卖不了田产,将我的田产抢夺而去,你就不用在青天大人面前装好人了。”
那青年一急,将自己多年的冤曲都抖了出来。
“金满地,是不是这样?”
小双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沉声问向面如死灰的金满地。
“当年的利息是高了点,但是一文的利息,绝对没有人肯借的,我保证。
田产是他和别人价钱没谈拢,怪不到我头上。”金满地继续狡辩道。
“你不觉得你的辩解苍白无力吗?大伙都来评评理。”
“就是,就是,太高了。”
“黑良心啊……!”
群众见有人撑腰,胆子大了起来,群情汹涌的支持金伯劳。
“看到没?没人说你做得对,那你做得肯定不对,现在本官判你归还金伯劳的田产,还有他给你当长二的工钱,你可服判?”
金满地苦着脸看了看小双,又看了看被点燃了仇恨火焰的人群,现在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只得点头认罪。
“我服判,服判。”
“那好,玉龙,把刚才的记录给他签字画押,明天好执行。”
“好的。”
早就在一旁充当记录官的玉龙,立马将记录好的犯罪记录拿到了跪着的金满地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下面的群众,看到了这个官还真是为民做主的清官,虽然也不知道那个什么的将军,官到底有多大?也都不去管他了,都群情激愤地涌到了台前,七嘴八舌的数落起金满地的不是来。
小双只好叫他们先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落实他们说的情况,大到侵占田产,小到鸡毛蒜皮,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有,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金满地他岳父告女婿,以不法手段抢走了他女儿。
当然,不管奇葩不奇葩,是案子总要受理,小双一个人忙不过来,发动带来的人员一一记录,然后找金满地一一落实,签字画押。
正当大家兴高采烈庆祝自己被侵占的财产又要回到手中时,人群后却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你们不能这样做呀?不能这样做!这样做来世要遭报应的呀!”
众人都是一惊,连金满地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居然还有人支持自己。
小双定晴一看,发声的是一位年过6旬的花白胡子老者,他一发声,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了,看来老者在小河湾极有威望,下面的人群中也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族长今天怎么了?这个时候坏我们的好事。”
小双一个健步,跳下高台,走到了老者面前,恭身一礼道:“族长大人何出此言,金满地非法侵占了族人的财物,理应原物奉还给大家才对呀。”
“将军客气了,小老儿姓金名承宗,将军叫我金承宗就可以了。致于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是因为这些都是我们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还了,就不用来世给他家做牛做马了,如果我们这辈子不还给他,来世还得给他家做牛做马还给他,这又是何苦呢?”
原来如此,这金承宗是个老迷信。
小双心想,你们这生都过不下去了,还哪管他来世做牛还是做马作甚,但口中却不能这么说,只是轻言细语的问了一句。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隔壁干河湾柳道士告诉我的,他说他有一天在月下经过吴大财主家的牲口棚,听见牲口棚里的牛和马在月下说话了。
牛问马:“你是怎么投胎到这家来的。
马说:“我是前世欠了吴大财主家好多钱,所以投了马胎前来还债来了,你呢?
牛答道:“我前世欠了吴大财主家的田租,所以投了牛胎,来为他家耕地赎罪来了。
所以说,但愿我们今生能把债还完了,来世就不用再给人做牛做马了。
柳道士就是这么说的,所以说,欠的都是要还的,今生还了,免得来世再做牛做马还债。”
金承宗说得语重心长,极力的想劝大家相信自己。
“当年要买我家地的买主也是柳道士?”金伯劳听提到了柳道士,插了句嘴。
“既然两件事都与柳道士有关,我们就审一审柳道士,真相即可大白于天下了。”
小双随即叫玉龙带人过去捉拿柳道士,却转过头来让金满地不得开口说话,如果他敢说一句,就砍了他的头。
金满地连连点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两湾的距离不是很远,又有金伯劳领路,不一会儿就将柳道士抓到了台上来,柳道士看金满地在押,又是金伯劳领的路,知道东窗事发了,没要小双说什么,就竹筒倒豆子,全一说了。
果然是两人合谋,抢夺了金伯劳的田产,事后金满地送了柳道事一贯钱。本来小双还准备使诈,让他说出真相,想不到,连这都省了,不过小双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柳道士,你说说看,谁家的牛马会说话,你给本将军买来,多少钱都行,本将军,还重重有赏。”
小双玩味的看着台上跪着的刘道士,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那只是小人随口讲的一个故事而已,这世上哪有能说人话的牛马呀,只不过是劝人做好事,行善积德而已。”柳道士连连磕头,边磕头边解释道。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会说话的牛马,又哪来的转世为牛马之说,纯属是胡说八道,牲畜就是牲畜,人就是人,现在天色已晚,大家继续看戏,明日会将大家的财产都还给大家。”
“谢谢青天大将军,……。”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感激声,将他的名号都改了,小双也懒得计较这些,开心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他也不是那些老官僚,怕叫错了,少了威风。
“咚咚咚……。”
在一阵锣鼓声中,又一曲剧上演了,这次上演的是白毛女,下面的人群又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吼声,他们也弄不懂话剧戏剧什么剧的,只要贴近生活看得懂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