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机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参与过，发个毒誓又何干？”

　　裴氏道：“我爱我家孩子，舍不得他们受一点点伤，自然不忍心这样歹毒的誓愿与我家孩儿联系在一起。但是，我可以以自身为誓，尹君，我发誓，我若参与杨晋才谋杀鱼幼薇一案，让我不得好死，死了下十八层地狱被阎罗王的大鬼头刀每天凌迟一次。”

　　刘玲珑睁着大眼睛道：“尹君，是不是只要发誓就能自证清白。那我发誓，我若参与杨晋才谋杀鱼幼薇一案，让我不得好死，死了下十八层地狱被阎罗王的大鬼头刀每天凌迟一次。”

　　刘玲珑照着裴氏的话说了一遍，说完后就问温璋，“可以把鱼玄机抓起来吗？”

　　温璋根本就不理他，问鱼玄机道：“你若无证据证明这件事与她们两个有关，人就只能放了。”

　　鱼玄机不甘心。

　　“尹君，可以把刘玲珑的父母叫过来吗？刘玲珑前段时间在她父母面前承认了她参与过杨晋才谋害我的案子。”

　　温璋看着鱼玄机，叹息道：“如你所愿吧。”

　　温璋对身边的衙役吩咐一声，便有两个人去了。温璋道：“刘公和他的夫人会来，李亿也会过来。”

　　鱼玄机挺着脊背道：“我省得，也承受得住。”

　　温璋点了点头。

　　温璋告诉鱼玄机这些自然是出自好意，那就是，现实可能会令她失望，让她做好准备。

　　作为常年办案的温璋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力，早在鱼玄机的状纸递上来之时她就已经清楚明白，杨晋才谋害鱼幼薇一案中，裴氏和刘玲珑都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他看着鱼玄机让裴氏、刘玲珑发毒誓的时候冷眼旁观的原因。

　　这两个女人很狡猾，不肯以子女为誓，但是她们舍得以自身发誓。

　　鱼玄机毫无证据，只能让刘瞻和刘夫人出庭，其实不过是她要与最后的良知抗争罢了。温璋于是对她带有一丝怜悯。

　　刘瞻携夫人来了京兆府，一看到京兆府里这阵势，大概也明白了，握了握夫人的看。

　　温璋问道：“刘公，鱼玄机说令爱昨天在你家夫妻面前承认过参与杨晋才谋害鱼幼薇一案，可有此事？”

　　刘瞻根本不看鱼玄机，拱手道：“尹君，老夫外孙这段时间失踪，后来又收到一具孩子尸体，现在已经是五内俱焚，哪有心情管别的事情。你说我女儿参与什么谋害案，我现在哪有心情去了解这个？”

　　刘夫人也说：“我们一家都处在孩子丧命的痛苦之中，至于别的事情，现在却是没有心情去查证。尹君若是要查，也等这一段时间过后，等我那可怜的外孙子头七过后再来查，尹君，你看怎样？”

　　刘夫人说得委婉，但是关于刘玲珑是否在她面前承认过那事她一句不提，避重就轻地过了。

　　鱼玄机眼里尽是冷嘲之意，道：“刘夫人，不久前你还在咸宜观里抹着眼泪说刘玲珑做了错事，让我不要对孩子下手，刘夫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刘夫人抹着眼睛道：“哎，这个我记得，这孩子之前是对你做过很多坏事，她最不应该的就是抢了你的爱人左名场，这个我们也教育过她了，所以请求你放过她的孩子。”

　　鱼玄机知道，刘家是断断不可能在这堂上承认刘家的女儿犯过谋杀罪的。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也想看看刘瞻是怎么维护他的女儿的。

　　从前，鱼玄机总是试图站在刘瞻的角度理解他作为一个老父亲的不容易。现在，她才知道，人是如此自私，为了保护自己家孩子，可以无视别人的生死。

　　鱼玄机点了点头，“刘夫人，刘公，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一个弱女子，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力量与当朝宰相抗衡，这件事情我会记在心里，刘宰相。”

　　鱼玄机最后三个字说得相当缓慢，刘瞻忍不住抬头向她看过去，女道姑向他投去带笑的一瞥，那嘴角分明噙着一丝冷嘲。

　　或许是想起曾经共事的岁月吧，刘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李亿就在这个时候步入京兆府的大堂来。看到大堂里一个个或跪或站的人，李亿很自觉地跪了下来，对堂上的温璋道：“礼部员外郎李亿拜见尹君。”

　　京兆尹是三品大员，李亿只是礼部员外郎，五品官员，所以他行的是下属参拜上司的一个大礼。

　　温璋让他起身，问起了当年发生在扬州的杨晋才谋害鱼幼薇的案子。

　　“这个案子全程都是你在审理督办的，现在鱼玄机提出重审，她说有两个深度参与谋杀案的人物没有受到惩罚，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李亿站起身来，拱手道：“尹君，这绝不可能，当年的案子是臣督办审理的，证据确凿，并无遗漏。”

　　温璋点了点头，对鱼玄机道：“这个案子之所以重审，是因为鱼玄机写了状纸上来，提交的两个涉案人员又恰巧在京城，所以本府重新审理了这个案子。鱼玄机，你若没有证据提交上来，这次案子便只能以证据不足结案，对此，你有何异议？”

　　鱼玄机摇头，“没有，尹君问得很清楚。玄机非常感谢尹君，已经过去几年的案子，在这京城之地还能得以重审。玄机提交这个案子，也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想看看人心、人性罢了。果然，这个世界最不能直视的两样东西，就是人心和太阳。”

　　鱼玄机说完这话，对着温璋施了一礼道：“谢谢尹君，玄机就此告辞。”

　　鱼玄机出来，韦保衡也连忙跟了出来。李亿看了裴氏一眼，也连忙跟着鱼玄机出来，喊道：“玄机，我有话要跟你说。”

　　鱼玄机回过头来，问李亿：“你想跟我说什么？”

　　李亿道：“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主审的案子，如果翻案，我也是要受连带责任的。”

　　“是吗？”鱼玄机似笑非笑道，“但是这与我何干？我说了，我只不过是想看清楚大家的嘴脸罢了，我现在看得非常清楚，也谢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