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2 送别
鱼玄机差点应了好,虽然她觉得李近仁说得有道理——刘玲珑和裴氏当时一定嫉恨得发狂,才会和杨晋才一样不择手段地害她,但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原谅李近仁?
想到某些事,鱼玄机心里就有点堵。
“我该走了。”李近仁叹道。
鱼玄机松开李近仁,准备送他出门,李近仁道:“外面天冷,你还是不要送了。”
鱼玄机没听他的话,坚持把他送到门外,看他跨上马背,目送他骑马出观。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段旋律,“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这是她刚到唐朝时听到的温庭筠的曲词。她因为惹怒了紫微阁的老鸨谢姑姑,被留在谢姑姑的房里,听她和翠芝、悠芝弹唱温庭筠的诗词,听得那一夜她的脑海里都净是温庭筠曲子词的旋律。
鱼玄机就这么倚靠在门框上,含笑想着《更漏子》的旋律,直到绿翘前来叫她,鱼玄机才从那种遐思中惊醒过来。
“阿姐,郎君走了吗?”
鱼玄机懒洋洋地叹气道:“是啊,还是走了,这咸宜观里又只留下我们几个人了。”
下雪天,来咸宜观参观的人寥寥无几,一天到晚就她们几个女道。
“工房里按照你的要求装了暖气管,现在走进去都是暖洋洋的,阿姐要作图,或者画画,也可以到工房来,我让她们不要打扰你。”
鱼玄机应了。
绿翘叹了口气,老是分分合合,连她这种不大懂伤感情绪的人都要受影响,更何况是阿姐呢。
鱼玄机大体上很开朗,只不过事情来得突然,这才让她生出许多不舍来。
这时,她甚至觉得当初不该跑到咸宜观来出家,她要是不出家,李近仁是不是也就不会去战场了?但是,想想,李近仁可能还是会被逼得上战场,因为她不可能毫不计较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既然计较,那就必然不待见李近仁。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鱼玄机叹息,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大抵就是这样吧。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下,除非是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忍得下那口气。
现在她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可惜那时候她还太年轻,想不到这点,只知道自己心里痛得厉害,也不愿意面对那么惨痛的结果。于是出走长安,来到这咸宜观。
“绿翘,我现在后悔了,我进了咸宜观出家。假如我能忍受一切的屈辱,跟明德君好好过下去,裴氏也好,刘玲珑也罢,一定恨得咬牙切齿。让敌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拿你没办法,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绿翘安慰她道:“阿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才二十出头,郎君也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对,一切还来得及。”鱼玄机道。
“阿姐,天冷,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吃完早餐我们去工房,那里烧了暖气炉,暖和得很。你不知道,现在好多姐妹晚上在工房打地铺呢。”
鱼玄机道:“有条件,我们把暖气管装到每个房间去,她们就没那么辛苦了。”
姐妹两个商量着往食堂走去。走进食堂,大家都坐在里面吃早餐,见鱼玄机进来,都纷纷跟她打招呼。
问:“观主,观主夫君怎么没来,啊,我知道了,肯定是昨天晚上累坏了,起不了床,让观主拿早餐回去给他吃。”
众人都大笑起来。
这些女道,本就不同与一般的闺阁女子,所以虽在咸宜观出家,但什么世面没见过,那所谓的夫妻间的事,即使没有亲自体验过,但闲暇时,她们也会或羞答答地、或慷慨激昂地聊一聊。
自从李近仁找过来后,鱼玄机没有当初刚进观时的愤激,为人也平和了不少,女道们都是鬼精,知道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
鱼玄机淡笑道:“今天早上接到军令,他已经离开咸宜观去往军城了。”
“啊,那还真是……”
剩下的女道跟鱼玄机的关系比较好,跟绿翘的关系更是不错,鱼玄机进观前后发生的事情她们通过绿翘的嘴已经知道不少,知道鱼玄机和李近仁是夫妻关系,故而很是感慨。
大家正感慨着,有女道进来对鱼玄机道:“观主,外面有人来找你。”
鱼玄机疑惑道:“这么大雪天的,谁来找我?”
女道回道:“请观主出去看看再说。”
“人在哪里?”
“已经迎进接待室。”
鱼玄机转身出了食堂,绿翘追在后面喊道:“阿姐,你还没吃早餐呢,好呆喝碗粥再去。”
鱼玄机站定,道:“你端碗粥来。”
绿翘连忙端了碗粥来,鱼玄机三口两口把粥喝完,把碗放在绿翘手里道:“你吃了早餐再出来。”
“好,阿姐,你先去看看。”
鱼玄机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女道:“你去端个火盆来,这天太冷了,招待室里冷。”
女道应声去了。
走进接待室,却见靠那边窗站着一个人,那人穿得厚实,但还是可以看出这人长身玉立的英挺。
鱼玄机走进门,那人转过身来,道:“玄机,别来无羔。”
来人是左名场,鱼玄机有些惊讶,但也只在眼里一闪而过,她听出左名场话里似乎带有某些情绪。
“左书记竟然到京城来了。”鱼玄机道。
左名场淡笑着走向中间的桌旁,嘴里道:“其实一直想要来京城看你,最终都没有成行,这次还是托你的福,有了这次京城之行。”
“哦,”鱼玄机扬眉,“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
鱼玄机淡笑道:“左书记觉得我应该知道吗?”
左名场伸出手来,鱼玄机觉得他是想要指着自己,或者干脆给自己一个耳光,但是左名场没有,他最后张开五指,抓在桌面上。
鱼玄机扬眉,“左书记想说什么?”
左名场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道:“阿薇,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发现我都不舍得责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