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七,天气好好哟。
满脸喜色、容光焕发的杜充早早地就穿戴整齐,带着一干人等在城门外等候,迎接四太子金兀术。
刚到辰时,就听得远处鼓号喧鸣,伴随着阵阵蹄声隆隆而来。
你听,这马蹄声是这样的轻盈、欢快,像是游玩踏青,又像是得胜凯旋。
滚滚烟尘中,为首一匹极其神骏的白色战马踏着趾高气扬的步伐,领着大军缓缓而来。
端坐在马背上的,正是意气风发的四太子金兀术,只见他身穿紫金宝甲,外罩大裘披风,手持宣花大斧,好不神气。
见金兀术跨着宝马,滴滴答答快到跟前,杜充连忙整理了下衣裾,带着一干人等迎了上去。
“罪臣杜充拜见四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
金兀术环扫了一眼跪在眼前的这班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伸手一抬,道:“杜大人和诸位快快请起。”
“嗯哼?那个人是谁,为何独独你不拜!”金兀术居然发现一个刺头鹤立鸡群,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
杜充见金兀术质问,大惊失色,赶忙转身一看,发现建康通判杨邦义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诸人。
杜充焦急,急忙喝斥道:“杨通判,还不赶紧跪下!”
“哈哈……,”杨邦义大笑了起来,大义凛然地驳斥道:“要我跪,做梦!”
金兀术满头黑线。
唉,怎么总是有这样的人,特别是一些读书人,倔的跟驴一样,好像命不是自己的,跪一跪拜一拜服个软比登天还难。
“你!”
杜充怕被杨邦义连累,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哈……。”
杨邦义面色镇定自若,缓缓地解开外面的官服,露出了里面素白的中衣,只见衣上用鲜血写着一行傲骨决然的大字:
宁做赵氏鬼,不为他邦臣!
看到这行大字,杜充吓得冷汗直冒,众迎降的大臣各个羞愧地无地自容。
“好,很好!”
金兀术怒极反笑,阴恻恻地说道:“本该成全你,可今日是好日子,不宜动刀兵,就先委屈你再多活几日,来人呐,押下去!”
后,金兀术使人诱之以官,杨邦义始终不屈,大骂求死,遂杀之。
……
杜充开城投降的消息传到了越州,慌得一批的赵构急忙召集诸大臣商议。
连遭打击的赵构感觉自己快走投无路了,他看着吕颐浩,颓然问道:“吕相,事情急迫至此,现在该怎么办啊?”
吕颐浩似乎早有对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陛下,莫要过分忧心。金兵虽然势盛,但擅马不擅舟,定然无法乘舟来袭。况且江浙一带天气较热,金人不习水土不耐暑,定然不能久留。暂且委屈陛下先往海上暂避,等金人退兵,我再收复两浙。此乃兵家所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妙计。”
哥我服帖你,逃跑都是兵法。
赵构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海上避难,虽然舟船劳苦风雨无情,但总比坐以待毙强些,所以便听了吕颐浩敌进我退的妙计,当日便领着一干人等逃到了明州。
明州再出去,可真是茫茫东海了。
三十日,韩世忠从镇江退守江阴军,避敌锋芒。
淮西兵马都监王宗望据濠州,降金。
江淮各地,数十州府,居然只有陈淬、赵立等区区数人敢撄金人兵锋。
相看两厌,底下人对赵构失望透顶,而赵构对底下这班子所谓肱股之臣也寒心至极。
大敌当前,不是逃就是避、不是降就是叛,让他还能如何。
人家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依朕看,是下梁不正上梁歪,朕都是被你们耽误的。
……
占领建康,金军南侵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离终极目标还相差甚远。
赵构是金兀术此行的最大目标,屡次三番让这小子逃了,金兀术也十分懊恼。
趁你病要你命,所以这次金兀术发了狠,就算上天遁地,无论如何也要把赵构一网成擒。
不过金兀术也深知自己的劣势,不善舟船,如果赵构入海,那保不齐又得白跑一趟。
想要拿下赵氏小儿,就必须发挥出自己的速度优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在建康,金兀术召集了手下主要将领谋臣开了最重要的一次军事会议,中心议题就是如何抓住赵构这只狡猾的兔子。
不过金兀术等对南方地形水土皆不熟悉,议论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好方案。
“大王。”唐佐清了清嗓子,终于要发表意见。唐佐时机拿捏得很好,越是这个时刻发声,越能显示自己的重要性,
果然,金兀术眼睛一亮,他深知汉人读书人的鬼点子多,忙道:“先生有何高见,快快请讲。”
“大王,”等全场安静后,唐佐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有一计,不知道可否。”
“何计?”
“我们可以来个声东击西。运河交通便利,宋军料想我军必定是沿运河南下,故把人马都集中在常州、平江、秀州一线。而据我所知,宋军在广德军、湖州一线驻军不多,防守空虚。虽然此路较为难行,却比运河短了近半路程。我军何不造声势,佯攻运河,吸引宋军,而悄悄选精兵从溧水南下广德军、湖州,直捣临安呢。”
“妙!妙!妙!真是妙计!”
金兀术连声赞叹,真不愧是狗头军师,有时候我还真是喜欢上了这班汉人。
见金兀术连声赞叹,唐佐心里如吃蜜般甜美。
见唐佐拔了头彩,急于建功的杜充也不甘人后,接着起身禀告道:“大王,在下还有一议。”
“哦,”正在回味中的金兀术见杜充发话,眼睛更是一亮,这班人搞起自己人来,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金兀术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催促道:“杜大人快快请讲。”
得到了金兀术的鼓励,杜充信心顿生,略显激动地说道:“为防止赵构海遁,我们必须治舟船以备不虞。舟师可沿长江一路南下至临安钱塘江口,等待我军主力到达,万一赵构海遁,我军可即刻乘舟船追之。”
“高!高!高!真是高见!”
金兀术心里乐开了花,关键还是这些人顶用,他喜滋滋地说道:“如果赵构成擒,两位当计头功。”
“多谢大王,祝大王马到成功!”
“诸将听令!”俗话说兵贵神速,金兀术当机立断,开始排兵布阵。
“阿里蒲卢浑、讹鲁补、术列速。”
“在!”
“你三人率本部人马随我一道取广德。”
“遵令!”
“王伯龙。”
“末将在。”
“你领所部汉军在建康筹措舟船沿江南下,还请杜大人和唐先生居中筹划。”
“是!”
“定当竭力,不负大王所托!”
“其余诸将以银术可为首,各率本部人马沿河南下,沿路务必大造声势,牵制宋军。”
“得令!”
“诸位务必努力!”金兀术有点不放心,告诫道:“赵构的逃跑功夫比兔子还精,这次不能再让他逃了。”
“阿嚏!”
远在明州的赵构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喷嚏。
十二月初七,东路金军在银术可的率领下,大张旗鼓进攻常州,被击退。
而西路金军在金兀术的亲自率领下,精骑简从,直扑广德军。
广德军属江南东路,与两浙路的湖州相邻,经广德过湖州安吉独松关便可直驱临安。
独松关乃临安西北关隘,位于安吉县独松岭上。东西有高山幽涧,南北有狭谷相通,为临安经广德通建康之咽喉要地,用兵出奇之道。
独松关与位于余杭境内的幽岭关、百丈关合称“独松三关”,是临安北侧的主要屏障,只要守住独松关,也就挡住了杭州北来的兵患,因此,独松关是兵家必争之地。
……
“将军,据斥候回报,有大批金军进入广德。”
自从马家渡失利,岳飞就带着剩余人马退守钟山,当时他下定决心要脱离杜充这个无能之辈,自成一军抗击金军。
不过马家渡兵败也给岳飞带来了不少麻烦,有些部下对抗金的前途失去了信心而叛逃。
还好岳飞一向受官兵拥戴,岳飞好好地给他们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士卒皆被感动,愿继续跟随岳飞作战。
结果没几天,杜充投敌,宋军纷纷溃散。
岳飞召集溃军时,一些北方将领不愿再和金军作战,欲推举岳飞为主帅,一同投金。
岳飞假意应允,乘其不备,带者王贵、张宪等亲信与欲降者相斗,一连击败数十人;岳飞又对众军严肃训诫了一番,好好地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众人皆心悦诚服,军心遂定。
岳飞手下的人马也因此有了不少壮大,奠定了日后让金人闻风丧胆的“岳家军”班底。
收拾残兵、整顿队伍后,岳飞转战到了溧阳、宜兴一带,选择这个地方,岳飞也是有战略考虑的。
金军南下,无非是沿运河和走广德两条路,溧阳和宜兴一带刚好在两条路的中间,不管你金军走哪条路,岳飞的人马都能及时相机抗敌。
“噢,金军大概有多少人马?”
“约有万骑。”
“万骑。”
岳飞现在的人马还不到五千,而且将近一半是召集回来的溃兵,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根本没法和金军大部队硬碰硬,只能采用灵活的游击战法,吊在金军身后打打秋风。
“这万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金军意欲何为?”
岳飞暗暗思量,“若是取道南下,人马似有不足,毕竟沿广德一路南下都是山岭,不利骑兵,且临安西北有三关门户,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金人想突破天堑并非易事。要是南下,莫如沿运河而走,都是平原坦途,最是便利,金人该不会舍易取难。”
“王贵,传令下去,各营人马即刻准备拔营,既然金人攻广德,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