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旨一下,叶治一家老小就被禁在了家里,由皇城司的人看管,就等着一声令下,押解上路。
邝珣是第一次到叶治的宅子来。
他和叶治的私交不错,一来是他很欣赏叶治这个少年英才,二来是叶治对邝珣也多有孝敬,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邝珣才会肯替他说话。
邝珣替叶治求情,探出了赵构的口风,既然事情尚可转圜,那就要事主拿出该有的姿态,好让赵构能就坡下驴。
所以,邝珣抽了空当,亲自来点拨点拨这头倔驴。
一听邝珣亲自上门,叶治急忙迎了出去。
“大伴,您怎么来了?”前两天还牛的一批的叶治,如今老实地像个乖学生。
“小叶啊,你让咱家怎么说你好。”
邝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埋怨道:“你这么聪明的脑瓜子,怎么就办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
叶治有些懊悔地挠了挠头,苦笑道:“唉,大伴不知道啊,那天喝了几壶神仙醉,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现在我是追悔莫及啊。”
“哼哼,后悔,你还知道后悔。”邝珣数落道:“你可知道陛下生了多大气,反正我跟着陛下这么久,是头一回见他气到这个份。你啊,去朱崖军,不冤,自找的。”
叶治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我要是光棍一个,去就去罢了,可家中还有一大家子老小,悔啊!”
“哼,现在后悔,早干嘛去了。”邝珣没好气地继续数落道:“你不是很硬气的吗,有本事就硬到底啊。”
“呵呵,大伴啊,我这个人最怕死,哪有什么硬气啊。”
老子就偏不硬到底,为了家人,什么脸面,算个毬。
见叶治肯服软,邝珣终于饶过他,“这次,咱家着实替你捏了把汗,你自己要作死,也别把家小给害了。韩太尉前来求情,官家都没搭理他,你自己好自为之。”
“是,是,是,大伴教训的是,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混球,是我该死。”
“得,别在咱家面前装模作样。”邝珣看着叶治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抽他。
“今天我来,可把话给你交待在这了,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邝珣又丢来一个白眼,叮嘱道:“赶紧给官家上书请罪,事情还有转圜余地,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是,是,我一定深刻检讨反思。”叶治头点地如小鸡啄米,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说道:“我一定洗心革面。”
“唉,”邝珣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叶,听咱家一句话,你这脾气也要好好改改,要不然迟早还是要吃亏的。”
……
受了邝珣的点拨,叶治发挥出了状元郎的深厚功力,请罪书写得情真意切、天花乱坠,将自己的错误剖析到了灵魂最深处。
即便是秦桧和万俟卨这几个仇敌看了,也不禁要为之喝彩,相信叶治定然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既然叶治幡然悔悟,辜念其乃酒后妄言,朕许他戴罪自新。”赵构顿了顿,道:“秦相,将叶治的谢罪书张榜于朝。”
“是。”秦相躬身应命,转而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可叶治虽然酒后妄言,却也是诽谤君父,若不加惩治,恐难平天下公议啊。”
“嗯,秦相所虑甚是,这板子还是要打的。”
赵构点点头,道:“朱崖军就免了,叶治夺一官,降一阶,至于到什么地方去,秦相立个章程来。”
“遵旨。”
秦桧心中苦逼,好不容易摆了叶治一道,想将他置于死地,没想到仅仅几天,赵构就改了主意,给他留了条活路,让秦桧的如意算盘瞬间落空。
诽谤君父这么大的罪,到头来只是夺一官,降一阶,什么叫简在帝心,这就是简在帝心啊。
尽管秦桧十万个不情愿,当下却不敢反对,心中对叶治更是忌恨不已。
此子不除,终是大患!
……
“元忠,陛下朝令夕改,现在怎么办啊。”
“相公,要不我们再上几封弹章。”万俟卨建议道:“我就不相信,陛下会容忍他到底。”
“不可。”
“不可?这是为何?”
“岳飞一事,已经是群议汹汹。”秦桧苦着脸道:“叶治一事因岳飞而起,如果再上弹章弹劾,我怕天下藉藉,众口铄金。”
“那就这样放过他?”
“哼,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秦桧恨道:“如此大罪,陛下都是重拿轻放,此子不除,你我恐无宁日。”
“那怎么办是好。”
“陛下让我拿章程,有没有个地方能便于安排的,咱们把他贬到那去,山迢水远的,陛下自然顾不及这么多。”
万俟卨听出了秦桧话里的意思,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道:“相公,我倒是想到个地方。”
……
正月初六,中旨出。
绍兴府通判叶治出不逊语,夺一官,贬授凤州签判。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