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帅,相公有急件到!”
“快拿来。”
种彦崮的白虎军从清远城移师到复州待命已经两天,一直在焦急等待下一步的军令。
种彦崮将叶治的急件细细地看了两遍,又把文书递给了费通、何正洪等人,喜道:“你们都看看,终于要出师了!”
叶治跟种彦崮通报了河北诸路的状况,以及新敲定的直捣燕山,合围乌禄的战略部署,要求白虎军轻骑于三月二十六日抵达真定府集结,不得失期。
终于可以出师啦。
费通、何正洪等人也都是喜上眉梢,生死搏命的差事搞得跟旅游散心一样,奇也怪哉。
“大帅,你就让我跟着去吧。”黄友苦苦哀求道:“只要大帅让我去,你就是让我牵马,我也乐意啊。”
银州神勇军司一战后,改银州为复州,黄友就被任命为复州知州,镇守东线延绥大门。
此次出兵收复河北,种彦崮一到复州,立功心切的黄友就求带走。
“老黄啊。”
中了神棍的毒,种彦崮现在说话也是一嘴玉米碴子味儿,“不是我不想带你去,而是复州干系太大,需要你在此镇守门户,换了别人我不放心啊。”
种彦崮语重心长地继续做思想工作,“想来复州大战,你也没忘吧。这座城池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绝不能再丢掉!况且,西夏人是个什么脾性,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他们势弱,可并不代表他们就老实了,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只要一有机会,他们肯定要来捅刀子的。”
种彦崮除了满嘴玉米碴子味儿,这说话的水平也蹭蹭见涨,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此次出兵,相公为什么还让施全十万大军把守清远和割踏寨,不就是要防着西夏趁机出幺蛾子吗。所以啊,你别觉得自己镇守复州不重要,相反的,是太太太重要了,只有守好大门,相公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放开手脚对付金人。老黄啊,你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啊,守好北大门,是相公收复中原大计的取胜保证,你说你这个位子重不重要。”
“重要!”
黄友一脸凝重,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太重要了,大帅,是末将见识浅薄。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守好复州,绝不让西夏人踏过一步!”
“嗯,这就对了嘛。”种彦崮一脸欣慰,“老黄啊,你也别怕没仗好打,等收复了中原,下一个要收拾谁!”
黄友一听,眼中绽放出了炽热的光,转忧为喜笑道:“哈哈……,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到时候有的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眼光要放长远些,莫要争一时之短长。”
“大帅,末将受教了。”
种彦崮凭两寸不烂之舌终于做通了黄友的思想工作,“好了,现在赶紧议一议,安排一下出兵的事情,相公定下的日子可有点紧了。”
“大帅。”何正洪道:“离三月二十六,只有十日,复州离真定府近一千五百里,以轻骑日行两百里计,大军至迟明日就需渡河。”
“嗯,各军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吧。”
“这两日,各军都已准备停当,就等一声令下了。”
“好!”
种彦崮想了一会儿,令道:“明日辰时大军开拔,费通、刘进、于庆峰三人,随我马军先行。”
“遵令!”
“步军由何正洪、程喜二人统领,速速赶来会合。”
“遵令!”
“你二人要切记。”种彦崮叮嘱道:“切莫贪功恋战,除非安营所需或有当车螳臂,沿路所过州县,均可先置之不理,需及时来会。”
“是。”
“此次燕山一战,干系重大,务必要全歼乌禄。”
种彦崮信心满满地说道:“只要乌禄一去,河北诸路便可传檄而定,各军切不可马虎大意,有所差池。”
“是。”
……
风声朔朔、马鸣萧萧,白虎军旗猎猎如刀。
十万虎贲军容整肃,挺立如枪,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自己的统帅。
“将士们!”
种彦崮看着战意昂然的铁血战士,心潮澎湃不已,“你们之中,有很多兄弟和我一起经历过复州血战,这座城池是无数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他们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慷慨赴死、舍生取义,为的是什么!”
种彦崮振聋发聩的呐喊,像战鼓一样重重地敲在每个将士的心上。
“男儿恨不为国死,马革裹尸骨也香!他们为的是国家!为的是民族!他们是为了守护亲人家园,为了守护这片养育我们的土地!”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我们华夏苗裔久遭女真荼毒,家国之恨,即使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亦难平息!今天,我要带你们渡过大河,渡过大河,收复我们被霸占的土地,解救我们的百姓同胞,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这是我们护国之军的使命和道义!道义之所在,虽万死而不辞!将士们,你们可敢战!”
“战!战!战!”……
十万虎贲的满腔热血彻底沸腾!
为国而死,此生何撼!
“擂鼓!出征!!”
“咚咚咚咚……!”
热泪盈眶的黄友,赤着胳膊,亲自敲响了复州城关上的战鼓,为天地间最勇敢的猛士壮行!
“咚咚咚咚咚……”
无定河边,鼓声隆隆、风云激荡,天地动容!
望着如蛟龙出渊般东去的十万劲旅,黄友奋力地敲击着战鼓,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他仰天大呼道:“男儿恨不为国死,种帅!求带走啊!!!”
……
“官家,开封有密信送到。”
“嗯,有何消息,你给朕说说吧。”
被神棍搞得焦头烂额,赵构对什么事情都有些意兴阑珊,提不起什么精神头。
“开封城内五丈河仓被金人纵火,烧为赤地,叶治储蓄的军粮毁于一旦。”
“噢,这倒是个好消息。”赵构有些快意地说道:“这样一来,一时半会儿,他也动弹不得了。”
“官家所言极是,筹措粮草不易,这样倒是能消停几日。”
“唉,”不知是不是邝珣的话又触到了赵构的伤感心绪,他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能安生的了几日。”
该来的,迟早要来,赵构又生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大伴,朕想出宫走走。”
“啊!”
邝珣一愣,怎么突然就要出宫,这是想干啥。
赵构似乎听到了邝珣心中的疑问,叹道:“宫中待得有些闷了,朕想趁草长莺飞,出去透透气。”
别看帝王高耸云端,主宰世间,其实也是个没多少自由的人,皇宫大内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牢笼而已。
“老奴这就去安排銮驾。”
“无需。”
赵构制止了邝珣,大张旗鼓前呼后拥的出去,还有个毛线的劲,还不如继续闷在大内,跑后面的凤凰山上捉个小迷藏自在些。
“就你陪朕出去转转。”
“老奴省的了。官家稍待,老奴去安排一下。”
在邝珣的记忆中,到临安这么些年,缺乏安全感的赵构还是头一遭要微服出宫,唉,都是让那小子给闹的,这杀千刀的。
不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出了东华门,“嘚嘚嘚”地上了热闹无比的御街。
看着熙来熙往人流如潮的天街,赵构颇多感慨,叹道:“大伴,以前大臣们都说朕只思偏安,不思收复,可假若没有偏安,又哪来的这万家烟火,物阜民丰。”
赵构的郁闷和伤感,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都说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饭,他觉得自己就这个斤两,干嘛硬要逼着他去做自认为不可能的事?
万一砸了怎么办?一起去放羊?
“都是这些人不懂官家的良苦用心。”
是啊是啊,哥的苦心没人懂,郁闷的紧啊。
“出涌金门吧,沿湖边转转。”
“是。”
一出涌金门,西湖的暖风扑面而来,湖上碧波荡漾、棹影点点,杨柳岸花红草翠,游人如织。
马车沿着湖边一路慢行北上,看柳浪、听黄莺,过钱塘门,转向段家桥。
“咦,大伴,这是何处,怎么如此热闹。”
“官家,这就是韩太尉的产业,望湖楼。”
“望湖楼?大伴不说,朕还真忘了,当年他向朕要了望湖二字吧。”
“正是,官家,您看,那楼匾上,不正是您的御笔吗。”
“韩世忠也是个有趣的,朕记得当年他回京述职,向朕讨要什么自酤的凭状,也不知道他酤酒做得如何。”
“官家,你看这三栋高楼,宾客满座,一点都不输当年的樊楼,其生意可想而知了。据老奴所知,现在韩太尉的身家可不输张太尉。”
“呵呵,原来如此,朕还以为韩太尉不治产业呢。”赵构有些无奈地笑道:“看来,这世间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谁说不是呢。”
“既然到了这里,那就进去看看吧,朕也好好瞧瞧韩太尉的陶朱手段。”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