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横度,辘辘车声如水去。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飞鸿过也,万结愁肠无昼夜。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
木坐在牛车上的赵桓,感觉这一切就是一场梦,一场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去年,他老爹硬把皇位塞给了他,自己到处去求仙问道,当了甩手掌柜。
和很多初登大宝的年轻皇帝一样,赵桓接过烫手山芋时也有一腔热血,满怀期冀,希望自己能带着倾危的国家走出困境,重振宋室。
所以,一上台,赵桓就贬蔡京,杀蔡攸、王黼、朱勔、梁师成、童贯等祸国殃民的奸臣,以示革故鼎新之意。
但命运却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又是这样的不正经。
赵恒立志要成为中兴之主,却不料转眼间就成了亡国之君。
最是仓皇辞庙日。
他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当年李煜的痛苦和绝望,甚至,他比李煜更不堪,至少李煜还有一首别离歌,而等待他的,却是夷狄胡种无尽的羞辱。
此去燕山无归路!
一路上,遍野的尸骨、涂炭的家园、破碎的山河,这一幕幕就像一把把尖刀剜在了赵桓的心口。
赵桓好恨,恨金寇的残暴,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更恨臣子的无情背叛。
他最为倚重的宰相范琼,竟两度逼迫自己赴金营当人质;开封府尹徐秉哲竟持《玉牒簿》帮着金贼将皇室宗亲一网打尽;吏部侍郎张邦昌竟沐猴而冠,悖逆僭越,北面称王,……。
赵桓终于意识到,朝政的败坏并非蔡京之流为恶,而是整个士风堕落了,士大夫没有了廉耻、气节,只知道争名逐利,唯利是图。
加官进爵时,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真要大难临头,却毫不犹豫的改换门庭,并在背后狠狠地捅你一刀。
赵桓感觉自己的恨意即便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难以熄灭。
赵桓又好悔,悔不该迷信道法,轻信什么六甲神兵,悔不该罢免李纲,遣散勤王之师,悔不该自金营逃得生天后不听劝阻,再入虎口,悔不该生于帝王之家。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世上没有后悔药。
“啊!……”
一阵惊恐的叫声打断了赵桓飘荡的思绪,一路上这样的声音几乎不绝于耳,赵桓紧紧地攥住了拳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阿鲁图是女真族的谋克,到现在他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做梦一样。
他们随粘没喝大帅一路从燕山杀到了汴京,没想到竟这样的顺利,汉人是这样的软弱,连最温顺的绵羊也比他们勇敢。
战斗,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战斗,几乎就没遇上真正的战斗。
双方刚一接触,汉人的士兵就成片成片地逃跑,刀子还没有架到脖子上,汉人就一批一批地跪倒投降。
令人恼火的是,这样软弱的民族居然拥有这么多的财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数也数不清。
阿鲁图可从没有见过,也无法想象堆的像山一样的财宝。
长生天哟,感谢您的慷慨,只有像我们这样的女真勇士,才配得上这么多的财富和这么美丽的女人。
一想到女人,阿鲁图的心头就一阵燥热。
汉人的女子怎么能这么美丽,皮肤是那样的白嫩,身姿是那么的美妙,身上还有一股勾人魂魄的香味,和她们一比,部族里的那些女人简直就像母猪一样。
就像刚才被自己捉上马的这个女人,美的就像圣山脚下绽放的映山花。
这是行军这些天来被阿鲁图捉上马的第七个汉人女子,他觉得自己回到部族里,可以骄傲地吹上整整三年。
阿鲁图认为在马背上没有花掉的气力,就必须在马背上耗掉。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个天才,怎么突然就领悟了真谛。
怀中女子的尖叫更刺激了阿鲁图,他长满钢针般胡渣子的臭脸就往女子身上拱。
女真士兵看到了阿鲁图又开始了表演,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和狼嚎。
突然,阿鲁图怀中拼命挣扎的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狠狠地咬住了阿鲁图的耳尖。
“啊!”
阿鲁图发出了阉割般的惨叫,一把将女子推下马。
他一摸左耳,发现已然被咬缺了一块,鲜血沿着手指间滴落下来。
居然敢反抗!
阿鲁图愤怒地咆哮着,不由杀心大起,他拔出弯刀,恶狠狠地盯着了女子。
跌倒在地上的女子挣扎着爬了起来,惊惶失措地朝路边的田野跑去。
阿鲁图冷冷地盯着女子蹒跚的身影,弯刀归鞘,继而从马背上摘下桦木弓,从箭壶里抽出了一支雕翎箭,娴熟地弯弓搭箭,瞄准了女子的后背心。
“云娥,快,快跑啊!”
人群里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很多人都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阿鲁图冷笑不已,戏谑地看着那只惊惶奔逃的猎物。
“阿鲁图,可别射偏了。”士兵中不知谁“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又引起了一阵更大的哄笑。
阿鲁图重重地哼了一声,眼光一扫,深吸一口气,两指一放,弓弦一松,“嗖”的一声,雕翎箭如闪电般朝女子后心飞去。
“噗”,一箭正中后心。
云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心口冒出的鲜血和箭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两眼一黑,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女真士兵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阿鲁图一夹马腹,朝云娥尸身奔去。
他盯着仆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女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尖,突然一勒缰绳,马蹄高高扬起,朝云娥尸身狠狠踏去。
“咔嚓”
云娥的尸身被重重的马蹄踩的骨断筋折,阿鲁图朝尸身重重地啐了一口,弯腰拔出了雕翎箭。
“阿鲁图,你在干什么!”
从队伍后头奔来了一快匹马,马上一名女真头领面色不虞的质问道。
“勃思特,你少管我的闲事。”
“左元帅有严令,要加强戒备,行军途中不得生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勃思特,勇猛的战士打了胜仗,连享受战利品都不行吗?”阿鲁图反问道:“不过就是个奴隶罢了。”
“阿鲁图,打了胜仗,大王、元帅自会赏赐。回到燕山,你自己的战利品随你怎么样,可现在不行!既然元帅有令,我们就该遵从。现在宋人的军队都盯着咱们,一路上要小心戒备。”
“哈哈哈哈……”,
阿鲁图发出一阵不屑地讥笑,反问道:“勃思特,难道你也认为汉人的军队会来偷袭我们吗,哪次战斗不是被我们打的落荒而逃啊。勃思特,你见过绵羊向狼群发起进攻的吗,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周围的士兵也发出了一阵阵哄笑。
“阿鲁图,既然元帅下了军令,就必须遵从。”勃思特被问得有些词穷,喝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让元帅知道,小心军法,元帅的刀可不认人。”
阿鲁图脑子里浮现出粘没喝那阴狠的样子,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悻悻地哼了一声,就招呼手下士兵给自己包扎耳朵去了。
……
“元帅,我们为什么要撤兵,不继续打下去,汉人这么不堪一击。”
“噢,”粘没喝看着手下这员猛将,饶有兴致地问道:“谷神,那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元帅,按这个攻势,只要再有半年,咱们就可以打到最南边。”
“哦?那你觉得我们能保持这样的攻势吗?”
“这……”谷神迟疑了一下。
“呵呵,”
看到谷神的迟疑,粘没喝笑了起来,说道:“谷神,你要记住,即使再强壮的猛虎也不可能一口吞下一整只肥羊,要不然不是被撑死,就是被噎死。我们女真战士虽然勇猛,但也不是铁打的,从前年十月起兵,至今已一年半有余,士马皆疲,再硬打下去,结果可能会是另一番光景喽。况且,汉人的数量何止我女真百倍,一百只羊被逼上绝境,掉转羊头时,再凶猛的狼也只有逃跑的份。”
“可是元帅,南朝如此富庶,单单一个开封城就搜到了千百万的金银和数不清的绫罗绸缎,要是整个南朝都抢过来,那金银珠宝不是要堆得像圣山一样高了。”
此番南下,金人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单单从赵恒身上赚到的赎金,就能堆成一座山。
为了赎回赵恒,开封府大括金银,得金近百万两,白银近千万两,绫罗一百万匹。
金银财宝搜刮干净,金人就绑着宋徽宗和宋钦宗,还有众多宗姬妃嫔、宫女贵妇,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谷神,难道你还怕这些金银珠宝会被吃掉不成。”粘没喝洒然一笑,道:“汉人有句话叫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些钱财只不过是暂时放在汉人手里罢了。”
粘没喝扬起了手中的马鞭朝远方一指,道:“谷神,记住,脚下的这片土地迟早是我们女真的,到时候,这土地上的一切也都会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