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州始建于秦朝,地处秦岭腹地,是嘉陵江源头,西邻甘肃,南接四川,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秦蜀咽喉,汉北锁钥”之称。
凤州是北朝西魏废帝三年(554年)由南岐州改名而来,据《元和郡县图志》载:凤州“因州境有鹫鹜山为名,县南有凤凰山,因为州名。”
《方舆胜览》载:有周之兴,努蜚尝鸣于岐,翱翔至南而集焉,是以西岐曰凤翔府,南岐曰凤州。
唐武德元年(613年),凤州隶属山南西道,辖梁泉、黄花、两当和河池四县。北宋乾德元年(963年),隶秦凤路,治梁泉,领梁泉、两当、河池三县。
人生处处有惊喜,叶治在凤州居然遇到了老熟人——张方和。
张方和是叶治太学的同窗,俩人关系不咋地,当年在望湖楼西子阁还因为李师师赋词一事搞得有些不愉快。
可巧,张方和现在是凤州通判,叶治正儿八经的顶头上司。
“黄大人,子威是我的同窗好友,太学的第一才子,名满天下的少年状元,吏部连续三年考绩第一,有他在,咱们就可以翘起二郎腿歇息啦。”
张方和非常亲昵地勾着叶治的肩膀,极其夸张地向凤州知州黄成蹊介绍起叶治来,看他这热络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叶治跟他是一起扛过枪一起那个啥的过硬交情呢。
“哈哈哈……,叶大人是状元之才、国家栋梁,有他打理政务,我当然是高枕无忧啦。”
黄成蹊自然深谙花花轿子众人抬之道,他对叶治笑道:“叶大人,以后衙门里的事可就要多仰仗你啦。”
第一眼看到黄成蹊,叶治真的愣住了。
黄成蹊的长相居然和他前世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矮矮胖胖说相声的光头东郭大爷几乎一模一样,要不是黄成蹊满头的青丝,叶治还真以为这世上有其他“硬穿”过来的人呢。
“黄大人真是折煞属下了,您才是治世能臣,属下就是一后辈晚学,哪里比得了黄大人,以后要劳烦您多多指点才是真的。”叶治的套路牌也打得很好。
“哈哈哈……,好说好说。”
黄成蹊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表示很受用,他抚了抚自己圆咕隆通的大肚腩笑道:“叶大人,今日我已在凤和楼设下薄宴,为你接风洗尘,走,咱们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凤州虽然只是个中等州,但地处陈仓故道,是川陕交通的要喉所在,所以州城的规模丝毫不亚于那些上等州。
元丰年间,整个凤州有主客户近四万户,其中州治所在的梁泉县就三居其一。
不过自建炎以来连岁用兵,而关陕又是宋金争夺的焦点,长期的争战严重破坏了关陕各地的社会经济,民生凋敝,元气大伤,凤州自然也不能幸免。
凤和楼是凤州最大最好的酒楼,就像东京的樊楼和临安的丰乐楼一样,尽管民生艰难,凤和楼的生意却丝毫不受影响,仍然是笙歌燕舞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叶治不由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歌照唱、舞照跳、马照跑…”,管他是不是艰难世道,达官贵人照样逍遥。
黄成蹊显然是个老饕,讲起吃的来头头是道,席间滔滔不绝地给叶治介绍当地的珍馐美味。
“叶老弟,”
几杯酒下去黄成蹊就已经熟的称兄道弟起来,都说酒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看来一点没错,这黄成蹊做个狡狯的商人可能更合适。
“叶老弟,都说美女配英雄,这珍馐佳肴也要美酒配。你看这羊羔肉,鲜嫩多汁,当以西域的葡萄美酒配之,可惜凤州这小地方喝不到葡萄美酒,真是一大憾事啊。”
靠,什么人嘛,堂堂一州父母官嘴里挂的念的不是百姓,而是美酒佳肴,看来这黄成蹊也不是什么好鸟。
“来来,叶兄弟,酒水寡淡了些,多吃些菜。”
黄成蹊热情地招呼着,自己已吃的满口流油,“要说到美酒,老哥我自认喝过的酒不少,最顶级的还数临安府望湖楼的神仙醉,啧啧啧,那滋味,别提有多带劲了。可惜老哥我也就回京述职时喝过两次,至今忘不了啊。”
听着黄成蹊的唏嘘感叹,叶治差点没当场把嘴里的酒给喷出来,没想到在遥远的西部还有神仙醉的死忠粉。
“叶老弟,你长年在临安府,神仙醉定然是没少喝吧。”
“呵呵,没有。我平素很少饮酒,望湖楼极少去,难得喝一两次,而且那酒太烈,我还有些喝不惯。”
“叶老弟,这你就不懂了,酒这个东西一要醇二要香三要厚,这四嘛就要烈。很多人觉得神仙醉太烈,喝不惯,但真正懂酒善饮的人,最爱的就是它的烈,那才真是有滋有味。”
得,看来黄成蹊不仅是老饕,还是个酒鬼,万一他知道望湖楼是叶治的产业,神仙醉是叶治的发明,不晓得黄成蹊会有什么反应。
“黄大人,”
张方和见黄成蹊一直和叶治热络,自己被冷在一边,心中大不是滋味,就想找机会落落叶治的面子,他举着酒杯笑道:“黄大人,今日良辰美景高朋满座美酒佳肴岂能无诗词歌赋,下官提议,请状元郎即兴赋诗作词,为今日之会增光添彩,如何?”
“好好好!”黄成蹊等人纷纷拍手称好。
“子威的文采我是真正领略过的。”张方和看了一眼叶治,堆着虚情假意笑道:“当年在望湖楼西子阁,子威为李师师李大家赋了一阙《钗头凤》,比曹植七步成诗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绝世风采真让人倾倒啊。”
“嗯嗯,这阙词我知道。”
黄成蹊像是被老师点名背书又刚好会背的学生一样,扬着头吟道:“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叶老弟,老哥我背的是与不是。”
“黄大人真是好记性。”叶治苦笑道:“在下的劣作怎能上得了大雅之堂。”
“哎,子威啊,你莫要自谦,你这阙《钗头凤》已然是传唱天下了。”张方和揶揄道:“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夜里为此伤心落泪呢。”
“哈哈哈……,是是是。”
“叶大人的文名,我等仰慕已久。”梁泉县令车汉笑道:“叶大人今日莫要推辞哦。”
“是啊,是啊。”
“叶老弟,大伙等着呢,老哥我相信今日你的诗词定然也能让凤和楼名动天下。”
“这……”叶治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酒的关系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再干盗版的事。
“子威,你就不要推辞了,今日难得高兴,可不要扫了黄大人和同僚的兴啊。”张方和一心想看叶治出丑打脸,好出当年的一口恶气。
叶治白了一眼张方和,强忍下冲上去掐死他的冲动,见众人满眼期待地盯着自己,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于是把心一横,那就索性将“历史剽窃者”扮演到底。
“既然黄大人和诸位大人有如此雅兴,那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赋诗一首,还请诸位批评指正。”
“好,我等洗耳恭听。”黄成蹊等人放下了酒盏筷子,纷纷竖起了耳朵。
叶治起身离座,蹙眉踱步来到了窗边,透过窗台望着远处砥伏在暗夜中的巍巍秦岭,沉思片刻后吟诵道:“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垢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啥也不说了,鼓掌吧。
嗯?
掌声在哪里,欢呼在哪里。
场面有点出乎叶治意料,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全场悄默声的,居然连半点喝彩都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从肉体到灵魂都被彻底征服了?
不过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不是什么痴迷的样子。
靠,不是吧,这可是陆放翁的千古佳作,这么高逼格的诗还入不了你们的眼?
会不会欣赏啊,文盲们。
唉,大哥,不是诗不好,而是这诗实在不应景啊。
好端端的开心吃喝会,就该是吟风弄月,你可倒好,扯到什么家国天下上,这是跑偏,严重跑偏。
说不应景还算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大煞风景,说不定人家以为你叶治是故意拿这诗来恶心人呢。
见霎时的冷场,黄成蹊的脸上微微地抽了抽,想缓解一下尴尬的场面,他叹道:“叶老弟真是大才啊,这志向和情怀,老哥我自叹不如,不过就是过于老成了些。老弟你正是大好年华,哪里来的衰鬓已先斑,要说衰鬓,我倒是正合适,哈哈………。”
“哈哈哈哈……”见黄成蹊开口,众人自然非常识趣地一起尬笑起来。
黄成蹊的自嘲,张方和听在心里自然是无比酸爽。
哼哼,让你叶治装B,文采好又怎么样,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麻蛋,照你这意思,就你一个心忧家国天下,其他人都尸位素餐呗。
哼,举世皆浊你独清,今天还不是把人都得罪光了,看你以后怎么在凤州立足。
叶治此诗一出,席间珍馐佳肴顿觉索然无味,酒也难以入喉,凤和楼的隆重晚宴就在不尴不尬中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