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狼吞虎?”
“嗯,”秦桧瞬间恢复了阴谋家的劲头,“眼下最忌惮叶治者不是陛下。”
“金人?”
“不错,”秦桧颔首道:“除了金人,还有西夏。这两家都吃过叶治的大亏,知道叶治的厉害。
“父亲的意思是让两家联手去对付叶治?”
“不错。”
“他们能答应吗。”
“有何不可。叶治都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联手一搏。不过此事还需我们推助一二,为父担心去年关中大败,大王已有避战之心。”
“孩儿担心西夏新败,未必肯出兵。”
“哼,西夏人还不至于如此没识见。”
秦桧冷笑了一声,“他们要是不肯出兵,就等着灭国之祸吧。如今紧要的是跟大王陈说利害,莫要错失良机,再让叶治坐大。”
“那陛下那里?”
“扫灭叶治,除去大患,皆大欢喜,我想陛下也会乐见其成。”
……
太平坊萧十三南北干货铺,脸带阴骘的孙靖杂在客商间钻进了铺子。
“大官人,您来啦。”
孙靖点点头,问道:“萧掌柜在吗?”
“在,在。”小厮躬身道:“请大官人随小的来。”
萧十三正在后院捧着一个锦盒细细看着,“大掌柜,孙大官人来了。”
“啊,大官人。”
萧十三急忙放下锦盒,作揖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大官人快请坐。”
小厮知趣,唱了个喏就退了出去。
“大官人今日来有何吩咐?”
“老萧,”孙靖压低了声音道:“老爷有万分紧急的事要我去汴梁面见大王,你速速安排我走上一遭。”
“好,小的省得了。”萧十三问道:“大官人看明日就安排北上如何?”
“嗯,越快越好。”孙靖叮嘱道:“此事机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官人放心,商铺每个月都有几趟来回,沿途早就打点好了,都是熟门熟路,出不了什么岔子。”萧十三保证道:“小的亲自护送官人北上,就是要委屈官人一路上装作伴当了。”
“这倒无妨,只要能把差事办好,吃点苦算什么。”
秦桧和秦熺闭门商议后,决定派孙靖北上面见金兀术,他们担心孙靖目标太大,于是找萧十三铺子安排商队夹带孙靖过关北上。
……
“相公呢?”
“呀,是崔大人啊,相公在书房呢,我领您去。”
书房里,叶治正埋着头专心写着什么,院子里那棵大柳树上知了不停的聒噪,也没影响到他半分。
在银州差点给射雕手射死,左肩的箭伤养了两个来月才基本恢复,幸好没有落下什么残疾。
和西夏一战虽然折损了不少兵马,但却打出了雄壮声威,大战后仅仅半个月,整个关陕传檄而定,所有州县没半点拖泥带水。
崔世华和彭玉章也很给力,各地政权平稳交接过渡,并迅速推行新政,百姓赞声一片。
养伤倒是给了叶治难得的闲暇时光,可以暂时抛开政务。
不过叶治也没闲着,三天两头往研究院跑,不是亲自指导技术攻关,就是给研究院的学生上课,干起了教书育人的老本行。
为了推动科学的普及和研究,叶治实行了文理分科。
府学三舍主要培养政务人才,而研究院则培养科研人才,并采取了比府学更为优厚的激励措施吸引求学者。
下一步,他还计划在各地的蒙学、县学中增设科学基础课程,这门学科从娃娃抓起。
刚才他在蒙头书写,就是在编写小学版的科学教材,内容囊括了最基本的数理化知识,取名为《格物》。
“相公,崔大人来了。”
“嗯,老崔啊。”叶治闻声放下了笔,舒展了下筋骨,问道:“有什么事吗?”
“相公,朝廷的中使到了。”
“哦,”叶治应了一声,吩咐道:“去跟彦崮和施全说一声,让中使到都堂去吧。”
“呼延将军要不要知会一声。”
“嗯,不用了。”叶治吩咐道:“就请彦崮去一趟好了。”
这倒不是叶治厚此薄彼,叶治是担心万一那个太监认识呼延通,回去一打小报告,会对韩世忠不利。
“阿呆,去打盆水来,我擦把脸。”叶治吩咐了一句,就闭上眼睛琢磨了起来。
慢条斯理地擦完脸,叶治慢悠悠地往都堂踱去。
到都堂一看,种彦崮、施全、崔世华、彭玉章等人已经到齐,叶治笑了笑,道:“都坐下吧。”
众人分主次位序坐定,叶治朝崔世华点点头。
崔世华会意,对着堂外喊道:“有请中使!”
此次赵构派到长安来宣旨的内侍叫白鄂,是入内内侍省的副都知。
白鄂临行前,邝珣曾告诫过,到了长安见到叶治可千万别拿大,要是叶治见旨不跪不接也别计较,只需把旨意带到即可。
若是仗着内侍省的狗脾气,把叶治得罪惹恼了,也不用回京复命,直接去吉阳军钓鱼好了。
白鄂暗叹命苦,领了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油水不说,还带着这么大的风险,他是处处陪着小心。
刚才叶治把他晾了半天,晾就晾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
白鄂上了都堂,见都堂之上坐着的站着的,各个面带玩味地看着自己,好似上了阎罗殿,心里不免有些发紧。
白鄂急忙上前两步,躬身见礼道:“咱家入内内侍省副都知白鄂,拜见叶相公。”
叶治见白鄂这么上路,姿态摆的很端正,也不好为难他,便笑道:“白都知远来辛苦,无需多礼,请坐。”
“不敢,不敢。”白鄂连忙谦逊道:“咱家奉陛下旨意,前来…,前来拜见相公。”
白鄂差点顺嘴说来宣旨,好在及时刹住了车。
“哦?”叶治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啊?”
白鄂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道:“陛下确实有旨意,还是请相公您自己过目吧。”
既然邝珣有叮嘱告诫,白鄂也有胆子略过宣旨这个环节,省得一套仪式唱词引得叶治不快。
“呵呵,这可不成。”叶治笑道:“陛下让你来宣旨,你却让我自己看,白都知岂不是欺君了吗。”
“是是,相公教训的是。”白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那在下就念一念。”
白鄂朝着身后捧着锦盒的小黄门摆了摆手,小黄门会意,急忙将锦盒呈给白鄂。
白鄂取出了圣旨,突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劳白公公了。”见白鄂愣住,叶治好心提醒了一下。
“嘿嘿,无妨无妨。”
白鄂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小心控制着音量和语调,念道:“诏,川陕宣抚副使叶治,公忠体国、勤于王事,……收复关陕、平定横山,建旷世之奇功,布国威于四海。特封叶治为陈国公、食邑五百户,除特进、镇海、定边军节度使、同知枢密院事、关陕宣抚使,赐宅第一区,妻王氏封虢国夫人,赐钱帛五千匹两。……”
“呵呵。”白鄂卷起了圣旨,有些谄媚地笑道:“相公,恭喜,恭喜!”
叶治笑了笑,没说话。
白鄂有点尴尬,将圣旨放回锦盒,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了右侧的小几上。
“相公,陛下还有御笔书札带到,请相公过目。”白鄂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黄色巾包。
叶治朝阿呆点点头,阿呆会意,上前接过黄巾包,呈到了叶治的案头,并将黄巾摊了开来。
圣旨是官方文书,赵构的书札则是私人信件。
官方主打奖励牌,私人主打感情牌。
赵构的字还是那么潇洒从容。
在信中,赵构先是把叶治在关中的丰功伟绩狠狠地表扬了一番,紧接着回忆起两人在温州第一次见面,及钦点状元的美好回忆,再次表达了叶治在他心目中非同一般的重要地位。
然后话锋一转,痛骂万俟卨等奸党离间他二人的关系,导致了这么严重的误会。
如今误会澄清,奸党被严办,君臣二人再无隔阂,希望两人友谊的小船永远在清波上荡漾,希望叶治为国再建功勋云云……。
叶治面无表情的放下书札,白鄂补充道:“陛下已下旨,刻录万俟卨、周三畏等奸党名籍公布天下,子子孙孙永不叙用。”
“哼。”叶治冷笑了一声,万俟卨、周三畏,哼哼,真委屈了这几个背锅侠。
见叶治面露不快,白鄂心中发紧,赶忙又道:“陛下已将相公祖父母安葬于栖霞岭下,并派普安郡王亲往致祭,寄托哀思。”
“嘭!”
叶治一拍桌案,豁然起身,冷冷地盯着一脸错愕的白鄂,愤然道:“用不着他猫哭耗子假慈悲。”
“送客!”
一旁的种彦崮见叶治有暴走的迹象,果断下了逐客令,随即,白鄂和身边的小黄门双腿打着摆子,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都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