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喜欢把手下分为两种模式。
其一是武将,在他看来,身为武将,你就好好领兵打仗,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主公怎么说,你怎么打就行了。
当然你爱思考是件好事,也属于个人行为,只要不影响到袁绍,那就没关系,所以没事,最好别瞎逼逼叨。
总而言之就是,武将——不用想也不许想。
在这一点上做得非常之优秀的,无疑就是淳于琼,乌巢一战,明显就是他不带脑子作战的巅峰之作,为此他和袁绍都付出了惨痛代价。
另一类自然就是谋士,作为谋士,你是可以想嘀,要不他袁绍养这么多人干什么?他不仅要排场,还要谋士们为一个问题争得头破血流,然后自己出面说一句话,赢得大家所有人的认同,以此来体现自己高人一等的学识和见识。
所以再总结一下就是,谋士,想什么说什么都不重要,因为最终下定论的是袁绍,你还别反对,反对就得吃牢饭。
比如田丰和沮授。
所以在孙策说让张郃好好动动脑子想想的时候,张郃感触爆棚,在这一瞬间,他找到了一些为将者的意义。
孙策不知道张郃已经开始了天人交战,仍旧在一旁自顾自的嘴遁着“袁绍没了军粮,百姓仇恨他,下属离弃他,就连一直与他孟不离焦的世家,也不待见他,袁氏败亡是迟早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以断后,替袁氏、袁尚尽了最后的忠心,是时候该为自己,为兄弟们想想了”
凭张郃的本事,如果一开始就想着独自逃跑的话,或许孙策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在大戟士们一起出城的时候,张郃就想明白了,在他需要兄弟们的时候,兄弟们陪他一起出了城,那在最后关头,自己又怎么可能舍他们而去?
“弟兄们,你们是愿意降还是战?”
“将军,只要你一句话,我等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大戟士们的回答,让张郃概慨万千,他很庆幸有这样一帮下属、同僚,更庆幸自己没有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汉建安四年,公元199年3月末,继袁绍的军粮在乌巢被烧干净,由手下谋士辛评领八百骑北逃之后,其主力部队,文丑、高览、韩猛北归无望,投降曹操。
而在渤海郡的袁尚因官渡大败,唯恐被岳飞、薛仁贵包夹,断了后路,也领数百骑出逃幽州。
时袁绍麾下大将张郃,领本部大戟士及三万留守在城中的马步兵,投降孙策。
当袁绍从昏迷中醒来,得知几十万大军被曹操和孙策打没了,一时气急攻心,吐出不少鲜红“曹操现在是什么动作?”
“正在收复河南失地,但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却是孙策,整个冀州除了魏郡和赵国都被岳飞和薛仁贵攻陷了”
“什么?!怎么会!唔…咳咳咳…”
袁绍没想到时局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刚才的那口气还没顺过去,再闻噩耗,经不住打击又吐出几口鲜血。
“……主公,还是先歇息吧,辛评已经亲自前往并州求援了”
兵败如山倒是没错,但如果真要形容的话,逢纪更愿意用摧枯拉朽来形容,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袁氏集团,就是那艘行将就木的破船。
而袁绍糟糕的身体状况,也让逢纪不愿意再说下去,就怕一旦把城外岳飞围城和袁尚北逃的消息告诉他,袁绍再一个受不住,气绝身亡了,那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评去并州求援?哼!只怕是逃跑了吧?!”
这个时候袁绍的嗅觉反而敏锐起来,可惜不仅为时已晚,而且还用错了地方。
“城里还有多少兵马?孙策现如今在什么地方?”
“不足…七千,尚能坚守十天半月,只要并州出兵来援,我们既可去并州,也可经并州往幽州寻三公子”
“袁尚?他跑去幽州做什么?他不在渤海抗敌,竟然弃我而去?!这个逆子,畜牲!我要他何用!”
逢纪没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更没想到袁绍已经陷入了癫狂,宛如一只疯狗,逮着谁咬谁。
“三公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军几乎在官渡战败的同时,孙策就令薛仁贵出兵河间,若非三公子机警,只怕也陷入了重围,现在他在幽州反而是件好事,相信只要给其时间准备,三公子是不会置我们不顾的”
人,只有在一无所有或者一败涂地的时候,才会静心明台,尽管袁绍仍旧处于情绪十分不稳定的状态,但他还是听出了逢纪的话外之音:孙策早就在为他的战败在做准备了。
“咳咳咳…哇”这已经是袁绍醒来后,第三次呕血,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孙策似乎早就认定了他的失败,最关键的是,除了最开始的帮助曹操度过难关之外,孙策就再也没有插手,可以说袁绍的失败,和孙策的关系并没有多大,一切都是许攸的错,莫非他们两人实际早就互通往来?
“文丑回来了吗?”
到底,袁绍还是问起了这件事,逢纪艰难的叹了一口气“辛评带着主公走得太匆忙,他们没有接到任何撤退的命令,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突围不了,然后就……”
“然后就什么?”
躲闪着袁绍摄人心魄的眼神,逢纪唯唯诺诺的答道“文丑、韩猛、高览率军投降”
“……哈哈哈,很好!很好!哈哈哈……”
这么悲伤的事情,袁绍竟然能消除两行清泪,这是开心吗?当然不是。
袁绍已经极度绝望,无法再用正常的状态,来诉发自己的情感,他唯有用放肆的大笑,猖狂的大笑,使劲全力的大笑,来排泄心底的愤慨,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因为这可以达到心理和生理的平衡。
但是真当平衡后,两行清泪,却再也止不住,变成了汩汩的泪泉。
下一刻,袁绍宛如一个失去珍爱玩具的孩子般,坐在床头呜咽哭泣起来,他想起了田丰,想起了沮授,也想起了张郃。
“淳…于…琼呢?”
“被烧死了”
“烧…死了?尸体,在那?”
“据说曹操袭营时,淳于将军正在宿醉,也因为酒精的原因,尸首被烧得面目全非,打扫战场时,便就地掩埋了”
宿醉!宿醉!!宿醉!!!
“狗屁将军!畜生将军!找到他,挖出来,我要挫骨扬灰!!还有淳于琼全家,我要他们陪葬!陪葬!陪葬…呜呜呜”从最初的咆哮、歇斯底里,到最后的喃喃自语,掩面而泣,天知道袁绍心里是多么的悲愤和苍凉。
所谓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恕,袁绍现在是深深的领悟到这句话,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好好听从田丰和沮授的建议,也一定听从张郃对淳于琼的评价,不!如果真能从来一次,他一定把淳于琼直接杀掉,还有许攸这个挨千刀的,可是一切能从来吗?不能!
朦胧中,袁绍似听到城外响起了鼓声,刚一出声询问,他才发现自己的声线已经无比沙哑“城外…怎么了?”
唉,到底是瞒不住这最后一个坏消息了,也罢,之前接连的打击袁绍都已经挺了过来,相比之下,岳飞的围城反而不算什么了。
“昨日岳飞就抵达了邺城,想来此刻正在攻城,不过主公大可放心,苏由和眭元进正在守城”
果然,这对袁绍来说已经不算是坏消息了,逢纪说的,在他心里并没有起到多大反响,他的注意力被身旁铜镜中自己的影像所吸引,里面的那个人,他看着好陌生,和记忆中神采奕奕,器宇轩昂的自己相去甚远。
铜镜中显现的只是一个双鬓发白,双目呆滞,甚至还有点弯腰驼背的老者,这一刻他才记起自己已经五十五岁了,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者,或许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一个黄土都盖到脖子上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