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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
小小的海滩旧闸屋里,陈信点着手里的火机,然后他看向身侧的叶里,“这么说...警察来过了?”
“嗯...”叶里看着那透碧的海水,然后捡着地上的石子丢了过去。
“叮咚...”小小石子点在水面上,点出些许的水花。
“没事,跟你们没关系,我今晚就走了。”陈信取着烟,直接将烟叼在嘴里,“我今晚就去香城。”
“香城?”叶里微微一愣,“偷渡么?”
“嗯,去那边混混。”陈信打着哈欠,没有所谓的笑了笑,“就当你是唯一送我的人了...”
陈信边说边解着手表,然后他将手表朝着叶里递去,“拿去,表哥没什么送你...”
“不用...”叶里摇了摇头,没有接那手表,而是捡着石子朝着水闸下的海水丢去,“我不带手表。”
“是吗?这表可不便宜,真的不要?”陈信叼着烟笑着朝着叶里摇了摇手上的手表。
叶里看着那手表,只见表带略有金黄,表盘更是一面星河模样,可惜叶里压根不懂表这玩意,而且说白了他现在对钱并没有多少兴趣。
“不用,我真的不戴表...”叶里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眼闸屋一角的草席被子,只见那草席边还有着烟盒与可乐...
“随便你了...”陈信无所谓的将手表戴上,他夹着烟一手挠了挠头发,悠悠吐了一口气,一边看着闸口下的清透海水。
“表...表哥...你饭吃了么?”叶里看了眼颇有消瘦的陈信,声音十分不自然的问到。
“没有,不饿...”陈信摇了摇头,然后他用力吸了吸烟,“去买吃的都很麻烦,而且...”
“呼...”陈信吐出一口烟,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他没有钱。
只是基于某些东西,他并没有和叶里说白些什么。
“我那时候抱你,你才南瓜大...啧...”陈信吐了吐烟,比划着摇着头,一边无语的说到,“没想到现在你的个头都这么大了...那时候小姨送你去城里读书是对的,哎...海场就赔了那些钱,小姨应该都给你拿去走后门了...”
“噗咚...”叶里一边听着,一边将一颗石子丢进闸口下的海水里,惊走一丛小鱼仔。
叶里突然觉得这些小鱼很是漂亮,他想以后养一缸这样的小鱼...
养大了...然后杀掉。
“...”叶里嘴角抽抽,一时将自己莫名其妙的念头收了回来,他看了眼不断抽烟的陈信,低声说到,“表哥...需要钱么?”
“不用。”陈信摇了摇头,一手弹飞手里的烟,那残烟呲的一声落在水里,也就熄的迅速无比。
“偷渡去香城...没有钱在那边你要怎么办?”叶里转着眼睛看着几条游鱼啄残烟,便低声说到,“我有一点闲钱...可以给你...”
“不死总会出头的嘛...”陈信无所谓的又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而且你能有什么钱...”
“呲...”他又点燃那烟,然后深深的吐着白白的烟雾。
叶里其实很不明白这个抽烟的状态,那一根丢出去的烟明明没有抽完,为什么要丢了再拨一根新的来抽...
但是他没有去说,因为他不会抽烟,就更谈不上懂与不懂。
“我有十万...”叶里捡着地上的石子,然后将石子朝着那海水里飘着的残烟丢去。
“...”陈信一时呆了呆,他看了眼叶里,然后皱着眉问到,“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十万,在这个年头可不是一笔小钱。
“在学校打工赚的...”叶里朝着陈信挥了挥两下拳击,“打拳...后来就没打了...就一心学习了...”
“...”陈信吐着烟上下打量了一眼叶里,然后他摇了摇头说到,“你留着读大学吧,我没关系,以后...别打拳了,聪明人都靠脑子吃饭...”
“不打了...”叶里摇了摇头,看着那一圈海水涟漪就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他探手取着一串钥匙递给陈信。
“这什么?”陈信接过那钥匙,翻了翻钥匙上的廉价塑料挂坠,疑惑的问到。
“城里华都超市储物柜的钥匙...我把那十万藏在里面...不过你得仔细找一找...”叶里笑了笑,然后他朝着闸屋门口走去,一边朝着陈信摇了摇手,“表弟没有什么可以送你...那些钱就当送你的礼物...可别和别人说...”
叶里笑了笑,就走出了那闸屋。
“哎!阿里!”陈信握着手上的钥匙,他赶忙追了追,朝着叶里喊到。
“我回家了,还要做作业...”叶里朝着陈信笑着说到,“你也说了,要靠脑子...去了香城...你自己小心...”
“...”陈信一时呆住,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小自己十岁的叶里教育,也没有想到自己某天会被叶里“救助”。
只是叶里摆了摆手,就径直朝着村子走去,没有再回头。
陈信看了眼叶里,然后他摊开手看了眼手里的钥匙,接着他又将钥匙用力握住。
...
而另一边,叶里面瘫一般的走在土道上,穿过小河,穿过田地,他直接朝着炊烟袅袅的村子走去。
叶里其实是做过亏心事的人,所以他的心思多了很多,以他缜密的思绪,他不会只留一条后路给自己,所以叶里偷藏了部分钱财...
他曾经在无数个夜里想过跑路,当然,也有过胆怯,畏惧,紧张,甚至想过逃避...
可惜随着某些事件的不断加深,不断重复,叶里现在对于那些事的感触已经很低了,再加上他本性的阴暗与暴戾,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谋划好一切,然后好好面对。
这里的面对,最差的方向指的也是陈信的选择方式。
叶里通读律法,他知道夏国对待像自己这样的人会是个什么态度,所以叶里其实没有退路,他不能有事,毕竟叶清只有只有一个他。
叶里的“不能有事”,其实就是不能被抓。
哪怕他在外飘飘荡荡...就像陈信一般,也好过进去吃塑料饭...
这个时代,夏国其实并没有那么“安稳”,多的是陈信这类受了某些影响的“黑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年头,其实有钱才是王道,哪有什么是非曲直可以去辩说。
而叶里之所以会帮助陈信,其实主要因为叶里看到陈信都那般惨淡还主动送给他一个金表...
那时候叶里听着陈信的话,他突然想起了张雄...或者张海...
他突然在想的是,原来他以为的某些坚不可摧的关系...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原来他一直莫不在乎的关系...其实一直都血脉关联。
叶里说不出自己什么感觉,但是可能遇到陈信,让他对自己的某些亲戚态度,微微柔和了不少。
他是没有看不起陈信或者厌恶陈信一些什么东西,毕竟...他做的事怕是比陈信恶劣数倍不止。
至于陈信会发展出什么来...
其实叶里也不知道。
...
叶里走过田圃,就直接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而那平房幽幽灯光照在门前,却是像极了曾经那小时风景。
“回来了?妈洗葡萄给你吃...”叶清一边说着,一边往水里倒着地瓜粉...
顿时清水也就奶白了起来,然后她剥着葡萄,用着奶白的水洗着那带有白霜的葡萄。
叶里看了眼洗葡萄的脸盆,他随意的问到,“用这个洗洗的干净么...”
“用这个洗才洗的干净,生活上的东西你还要多学学,以后读大学了要自己懂的照顾自己。”叶清笑着朝着叶里说到。
“嗯...以后会的...”叶里坐在那旧书桌前,他其实知道那洗葡萄的原理,他也只是没话找话罢了...
而落座后,他就拉开旧书桌的抽屉看了看。
只见自己的抽屉里放了几颗弹珠...还有...一辆坏掉的四驱车。
叶里颇有怀念的摸了摸那四驱车,然后他又将四驱车放了回去。
这时,正好叶清端着洗干净的葡萄走了过来。
她把葡萄放在桌上,一边絮絮叨叨的说到,“眼睛看得见吗...灯光会不会太暗?”
“不会...没事...”叶里无所谓的说着,一边翻着那小小的抽屉。
事实上这个书桌陪伴叶里从小到大,可以说抽屉都烂得不行,所以叶里翻着抽屉许久,就这么一拉,一个圆滴滴的东西从抽屉里滚了出来,并直接透过那烂掉的抽屉底部,掉在了地上。
“...”叶里看着那圆珠,他好奇的捡起带有绳索的圆珠,一边朝着身后收拾床铺的叶清问到,“妈,这是什么东西?”
...
“什么东西?”叶清回头一看,然后她顺手接过那一根红绳模样的小玩意,“不知道,可能你小时候自己哪里捡的吧...”
说完,叶清就将那小小的链子递给叶里,便又毫无在意的去收拾床铺。
“...”叶里接过链子,他将那珠子摸了摸,然后皱眉想了半天,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想出来。
于是他又准备将那珠子放回去。
“带身上吧,那个是你以前绑在手上的...”这时叶清突然犹豫了一下出声说到。
她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并没有点明,也没有说出叶里其实是自己买来的...
也没有说明第一次见到叶里时候,叶里手上就有那个小手链。
“...”叶里愣了愣,又握住小小的手链,然后他对比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粗手,却是发现压根戴不上去。
于是叶里感觉好笑的将那小手链的两端扣上...
而这么轻轻嘎达一扣,那只有小指头大的珠子却是突然暗暗一闪。
叶里感觉到异常,他便拿起小珠子细细的看着。
不想黑珠入眼,却是能看到一个低微璀璨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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