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12日周四。晴。

　　好年轻、好漂亮、好气质的女麻醉师，穿一身洁净的工作装，优雅端庄地坐在医生办公室大工作台一头，见江山几个人进来，就严肃地说道，姊妹六人都到齐了？好。我首先要讲的是，老先生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做手术，因为他是个心脏房颤病人，这个病是不适合这样大的手术治疗的，风险极大，是会要命的。你们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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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麻醉师看无人应答，继续说道，……老先生年龄这么大，又有房颤，身体又这么瘦小，身体素质这么差，而你们还强烈要求给他做手术，我真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妹江北早已泪眼朦胧，小声怯怯地问，你的意思，就是我爸根本不适合手术，那俺就不手术了呗！

　　女麻醉师也不解释，根本忽略小妹江北的发言，继续说，……如果你们非要选择手术，下面我给你们讲一下麻醉的风险。注意啊，不说手术，单单只是麻醉，就很可能让老先生这样的身体素质，导致致命的风险。……

　　大姐江英同样是小声犹疑地问道，医生，你是不是给所有病人，都这样讲麻醉风险呀？

　　女麻醉师果断而清晰地说，我给痔疮病人绝对不会这样讲麻醉风险！这个肯定不同！你们一定要明白，你们一定要想清楚，你们这个病风险是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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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后第二天。

　　女护士长面带微笑，像是对老爸江云天，又像是对病床周围的儿女们，温暖关切地说，25床这位老先生，身体素质很好，这手术后的第一夜，非常安宁！表现非常好！

　　大姐江英、三妹江南、小妹江北高兴地说，爸，你听到没有，医生都夸你身体素质好、表现好呢？

　　老爸江云天的声音明显低于平常，虚弱地说，谢谢！谢谢医生！

　　江山笑着说道，姐，你看到没有，手术之前，医生和麻醉师谈话时，都说老爸身体素质很差；手术后，护士长又说老爸身体素质很好。你说好玩不好玩？

　　大姐江英只是开心地笑着，没有说话……

　　2011年5月13日周五。晴。

　　连加玉主任助手来病房通知，25床家属，连主任让你们去一趟！

　　江山回道，好！

　　大块头的连加玉主任对到来的江山几人说，昨天下午6:00多，老先生心脏不得劲的时候，我正好有事不在神州，就让董医生过来处理，同时请心内科高涛主任来会诊。高主任三年前当过老先生的主治医生，是吧？

　　大姐江英、阿弟江中和江山同时回答，是。

　　稍稍停顿了一下，连加玉主任接着说，高主任很了解您父亲的病情，他建议转入ICU（重症监护室）治疗，因为在那里，医生和护士都是一对一监护治疗，万一老先生出现房颤，可用除颤仪及时抢救；而在这里，一没抢救仪器，二没专人护理，条件不能相比。你们明白没有？

　　明白。

　　明白就好。不过我听说，高主任和董医生两次做工作，老先生就是不愿意去，而且你们也签了后果自负的文件？

　　是。

　　连加玉主任忽然言辞激动起来，咱先说清楚，医生也不是傻子！万一出了意外，抢救不及，人说死就死了，死了也活该！你们到时候不要这哩那哩！……

　　江山听出了连加玉主任话中有话，是在强调重大风险，就说，连主任，我们既然来找你做手术治病，就对您绝对信任！对您的指示绝对服从！这一点请您放心！只是我们作为儿女的，已经劝了无数遍，老先生实在不愿意去ICU，我们也担心，强迫会使他心脏出问题，所以才签了后果自负的文件。

　　连加玉主任进一步明确地说，只要你们姊妹几个同意，我们可以强行把他tui进ICU。再不然，可以打点镇静剂，然后推过去。你（指着江山）同意不同意？同意，好！你（指着江英）同意不同意？同意，好！你（指着江中）同意不同意？同意，好！那咱就可以采取强行转入ICU措施了。

　　江山说出自己的忧虑，连主任，我们担心，强迫会不会使他心脏出问题？

　　连加玉主任也改变了刚才强硬的口气，说，那也有可能。

　　江山抓住机会，顺势说道，连主任，您看这样行不行，因为我爸比较听您的话，您再去做做他的工作；您做了他的工作以后，我们也再做一下他的工作，看他去不去？

　　连加玉主任终于有了笑容，好吧！

　　回到病房，小妹江北走近江云天身边说，爸，连主任来看你啦！

　　老爸江云天挣扎着要坐起来，好好好！连主任好！谢谢连主任啦！

　　连加玉主任面带微笑，老先生，为了让你达到最安全最保险的治疗效果，我劝你去ICU，那里各种抢救仪器都有，医生护士一对一专职治疗，比这里安全有保证。你看如何？

　　老爸江云天立即毫不犹豫地说，连主任，我哪都不去，这儿就好！

　　连加玉主任说，你在这儿出了意外怎么办？

　　老爸江云天也不含糊，不会有事，我就在这儿！

　　连加玉主任失望地看看我们道，你们再好好想想吧！我还有事！

　　江山对着连加玉的背影说，连主任，您过去！

　　2011年5月14日周六。晴。

　　老爸江云天手术前一天晚上十点，小妹江北给江山打了九十多分钟的电话。

　　最后，江山感到手机已经有点烫手的感觉。

　　因为主治医生之一的董倩倩医生，和年轻漂亮的女麻醉师，二人的超级风险提示，让读研将要毕业的小妹江北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大哥，我睡不着觉，想跟你聊聊。

　　哦，你说吧！

　　今天麻醉师的话，你听到了吗？

　　什么话？

　　其它话我倒不在意，因为风险总会存在。就是那句：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身体素质那么差，更重要的是还有个房颤，你们却还强烈要求手术，我真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这一句话，让我从头凉到脚！我现在越来越怀疑，咱们到底该不该给爸做这个手术？

　　哎！我也有同感。

　　我在网上读了一些文章，像咱爸这种情况，属于中后期、年龄又大、身体又虚弱的癌症患者，根本不适合手术！那样不仅延长不了爸的寿命，相反，会加速他的死亡，白花钱不说，更重要的是，会增加他的痛苦，降低他的生活质量。

　　是啊！我也读到了。

　　大哥，我觉得咱是不是应该阻止手术？

　　小妹啊！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可以说从一开始，到现在一个多月时间了，就不停地在我脑海里翻腾着。

　　那你……

　　其它咱且不讲。假如说现在，咱姊妹六个都同意不做手术了，怎么给爸说？爸会怎么想？哦！你们每天做工作，让我手术；我好不容易同意手术了，却突然不让手术了。到底为什么？难道我已经没救了？……如果这样，恐怕老爸也会走得很快呀！

　　哎！我真的很头疼！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小妹啊，事到如今，明天已经要手术了，我认为咱就不要再有其他想法了。

　　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实际上，我从来没有旗帜鲜明地站在哪一个立场上：手术或者不手术？说心里话，大哥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为什么呢？

　　一个多月以来，通过网上有关文章的阅读，我发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是支持手术的，这一派多是正规医院的专家们；另一种是反对手术的，这一派以民间私营中医专家王振国为代表。另外我发现一个普遍的现象是：凡是抗癌成功，存活期达到八年十年二十年以上的癌症患者，基本都有手术治疗作为基础前提条件。这一点，是我倾向于手术的主要原因。但是，有正统专家发表文章说，只有早期癌症病人，才适合手术治疗；而晚期病人，则不适合手术治疗。加之近来连主任、董医生，都已明确老爸属于中晚期直肠癌患者的说法，使我又对手术产生怀疑……

　　到底怎么办呢？

　　顺水推舟，就按董医生说的赌一把，手术！

　　万一老爸……

　　那是一种可能性，老爸连手术台都下不了，我们落个人财两空，这要作为最坏的打算考虑；第二种可能性，是最好的打算，手术成功，加上综合治疗，老爸抗癌成功，活个八年十年以上；第三种可能，手术也成功了，一年半载之后，癌细胞转移复发，多个器官癌变，那样还需要不断进行手术，老爸和我们遭罪不说，或许还不如不手术活得更久、生存质量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