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满头金发,看起来有些辨不出方向,脑袋四处打转才看准韩峥和谢离祁缠斗的位置,他眉目皮肤很像东冀人,但手中持着的武士刀和脚下的木屐都表明了他扶桑武士的身份。
他的声音很空灵,有种让人身心都得到放松的惬意:“韩先生,虽然我本不想管他人的恩怨,但好歹随着焚火盟队伍前行了几日,谢盟主对我还算有恩,所以还请您赏我个面子放了他。”
韩峥停下手上的罪业,站起身来,舔了舔溅到自己嘴唇上的鲜血,遁入无形,再一次现身便是站在那位扶桑武士身前。
扶桑武士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捕捉到这个细节的韩峥在联想到刚刚这人的怪异动作后,用手捏住武士的下巴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臭瞎子在这里狗叫呀,你以为拿一把武士刀就能代表你是扶桑剑圣了?”
扶桑武士微笑摇摇头:“在下新田直哉,来自北海,这次是为了一位故友拜访贵国,因为曾经从事的工作关系,我的实战经验还算丰富,所以经过在下的判断,您的能力在一位目盲了十多年的武士面前,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新田直哉抽出太刀横在胸前,声音从那不让人起畏惧心的空灵逐渐变得尖锐明晰:“简单来说,对一个杀手来说,他永远都不会瞎,因为无论他是否能看得见,他总能找到目标的位置,并将其抹杀。”
韩峥身体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隐身,但身体却被新田的气势吓得僵硬得无法动弹,他尝试着举起手枪向对方射击,但新田就像能看到隐身的他一样,刀快得像一道闪电,他慌乱地丢掉手枪逃命。
他庆幸自己可笑而惊慌的嘴脸在隐匿中没有被自己的小弟和焚火盟的盟众看到。
新田直哉的攻击并未被韩峥干扰,韩峥向哪个方向挪动脚步,就能听到刀刃在哪个方向沙沙作响,这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瞎子就像一个洞悉了韩峥一切行踪的死神。
好像根本无处可逃,这是来自逃跑羊羔韩峥内心对于饿狼的抱怨。
韩峥终于站停脚步,既然没法逃了,不如正面和这家伙玩玩吧,好歹老子也是个碧眼中最高阶的子能力者呀,难不成还会怕这样一个眼瞎了的普通扶桑佬?
要知道自从碧眼之乱开始以来,碧眼输给人类的例子比比皆是,但还没有一例普通人战胜子能力者的事件,刚刚那个坊众之间流传的民间杀神谢离祁不一样不是自己的对手吗,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被自己潜意识暗示出自信的韩峥鼓起瘦骨嶙峋的胸膛,将关节故意在空中弄出巨大的声响,同时放轻脚下的步伐向身旁挪动,这是让瞎子上当最好的办法。
也不出他所料,那柄长长的太刀劈砍向了韩峥故意发出声音的诱导之处,他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被自己戏耍在股掌间的新田直哉。
就在他窃笑之际,他突然感到自己喉间传来一阵腥甜,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脖颈,那里悬停着一柄花纹很是漂亮的短太刀。
而新田直哉就像真的可以看到他一样将嘴角翘起,韩峥的身形一步步恢复到实态,他扶着身后的巨石,他不敢相信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本来设计好一出声东击西好计的他却被对方按着逆思维声东击西了。
用人人看得到的长太刀做诱饵,把隐藏在不知名角落的短太刀当做杀招。
原来在这场较量中,真正躲在暗处,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的不是看起来掌握隐身能力的韩峥,而是这个笑里藏刀的武士呀!
非青字号的普通人第一次战胜子能力者,新田直哉是头一份,这位金发的扶桑武士无愧猩红领主对他的赞誉。
韩峥闭上双眼,两个瞎子面对面,只不过躺下的是失败的死瞎子,站着的是胜利的活瞎子。
新田直哉用常规的血振动作收拾完自己的短刀藏在胸口不知什么构造的收纳袋里,将自己的金发束成一个马尾摸索着看向一直在身旁观战的谢离祁。
谢离祁投以笑意,即使知道对方看不到,但还是起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鞠了一躬,感叹道:“这次还要多谢谢新田先生的帮助了,若是没了你,这回我们焚火盟可是要栽一个大跟头。”
谢离祁看着等待命令的丛秦,毕竟虽然韩峥被这个横空出世的金发武士给送上黄泉路了,但他的小弟还一群群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谢离祁点了点头,声音中没有一丝怜悯:“杀吧,一个都别留。”
这些跟随韩峥在山上办忠义堂的小弟们虽然都是碧眼,拥有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但他们不同于冯俊霖手底下那些强兵,说白了,一场硬仗没打过,再加上现在自己老大都已经让人宰了,士气更是跌到谷底。
而焚火盟这些人虽然力量速度都落后,但好歹已经杀过不少碧眼了,货真价实的实战经验不是吹牛吹出来的,很快,空气中就弥漫起了刺鼻的血腥味。
新田直哉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睛看不到身旁发生的屠杀,但他耳朵听得很清楚,一声声来自碧眼的嚎叫,一滴滴血珠坠在地上在他听来都万分清脆。
这对他来说太熟悉,杀手绝不会恐惧死亡,更不会怜悯无辜的人,毕竟死在他手上无辜的灵魂也不在少数,身旁喷射出来的这些血水比起他手中所握和怀中所藏,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谢离祁也见怪不怪,将新田直哉拉到尽量不被战斗波及的安全位置问道:“不知新田先生要找的人是谁,我们焚火盟现在在全国各地也有些势力,虽然比不上您的打杀本领,但找个人还算在行,您这次帮我们了如此大忙,更算是我谢离祁的救命恩人,我们帮您也是理所应当的。”
新田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红晕,说起话来也有些扭捏:“她是一个女孩,30岁左右,蓝眼睛,白头发,长得很好看,我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谢离祁感觉他这个30岁的女孩说的甚是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好用咳嗽遮掩:“好的,我会吩咐手下的人去找这位三十岁的女人,哦不,女孩,新田先生这个忙我们焚火盟肯定义不容辞。”
丛秦吩咐手下收拾残局,自己也望着在一旁漫话的谢离祁和新田直哉,但他的目光并没有投到刚刚出尽风头的新田身上,而是看着自己依附了许久的焚火盟首领谢离祁。
他很好奇,谢离祁为什么在战斗中永远要护着自己的面具,纵使是容貌再过丑陋,生死之际,难道也要如此在乎吗?
他真的很好奇……
***
今天是青蛰历三年2月16日,按之前的年历计算,今天该是春节,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煮着饺子唠着嗑,那些明面上自己说着今年一定不看春晚的人眼神还是不停地在电视上瞟来瞟去,可惜现在是新年历了。
不过张乾宇今天还是特意吩咐战地食堂好好准备些猪肉白菜馅的饺子,这是他老娘的拿手好戏,在为晏宁行动队员谋福利的同时也想让自己的味蕾解解馋。
张乾宇的帐篷里只有他和秋瞳,看起来有点冷清,秋瞳咬了一口饺子,这饺子皮厚,猪肉也不太新鲜,但她仍是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调侃道:“青刺先生怎么不出去与民同乐呀。”
“跟一帮大糙汉子吃饺子哪比得上跟仙女您二人世界舒坦呀。”张乾宇咬了口饺子:“别说,虽说包的不咋地,但比我老妈的手艺还好点。”
张乾宇不跟秋瞳打趣,狼吞虎咽地连吃好几个大个饺子,偷偷用袖子抹了抹几滴眼泪,秋瞳看在眼里,她也知道张乾宇为什么哭,毕竟今天一天他嘴边挂了多少次老妈她还是清楚的,但她不说破。
毕竟老爷们的面子,做女人的得给。
一个系着围裙的伙夫走了进来问张乾宇:“那376碗多做出来的饺子?”
张乾宇赶紧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说:“找个地方放着,放臭了也别扔。”
伙夫点了点头,退出帐篷,他没对这种奇怪的要求展现出任何的不满,因为他知道自从晏宁行动队创立以来,包括前两任队长周十泪和曹信在内,牺牲的队员总数就是376。
今晚还算热闹,整个行动队欢声笑语的,不过大家虽然吃得开心,喝得尽兴,今晚睡得却都很早。
因为明天是2月17日。
青蛰历三年2月17日,这是冯俊霖发动总攻的日子,两天前他就已经把战书送到张乾宇手里了,让他们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新年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
仁慈过后,该屠杀了。
张乾宇穿着深黑色的羽绒服打了个喷嚏,舒展了四肢,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抱怨道:“看来冯俊霖是不想和我玩小把戏了,想想也是,他要是最开始就摆出这种阵仗来,就凭我那几颗追踪弹哪炸得完呀。”
看向距离行动队驻扎地不算远的一支乌泱泱的军队,它们都生着绿色的双眼,张乾宇不知道对方的数量究竟是八十万还是一百万,甚至更多,但他不怕.
他凭啥怕呀,那篇报道怎么说的来着?哦,想起来了。
老子可是他娘的绥棱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