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美,在于是理智和感性的交融,在于是万物之共鸣,在于是万古之印记。
笛声再次响起,在那团黑影已经有了万分之一的动摇和恻隐之时。
她知道,无须她再说上什么,他如果要出手,一定不会收回已经探到胸膛的那无根手指,他收手,一定是因为,他心中已经坚固无比的内心,已经出现了一丝柔软,而那一丝柔软,正是可以容纳她再次倾诉的空间。
《笑傲江湖》,作为她与他合奏曲目的遗憾,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无数次拿起金庸先生的那些珍藏已久因而已经泛黄的古本,她往往还未翻开,一大段内容就已经缓缓飘过自己眼前,随之而起的,是那一大串再熟悉不过如同她的生命一般的音符在耳际响起。
她自顾自吹奏着,笛声如小舟,兀自在刀山火海之上沉浮,周围一触即发的危险,似乎没有也从未存在过,她只是在一片草木茂盛的原野,在用笛声倾诉衷肠。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很长,但又似乎只是在一刹那,或者,是在笛声已经走近了应该暂停的地方时,一阵沉重而高亢的琴声响起,在笛声的低缓处无缝链接般响起。
她转身,正看着他,双眼中饱含着无限柔情,那一眼,无须多言,一切,都在用语言之外的方式在静静地深情地诉说。
他的琴弦,是草原上万千蛛网瞬间连接而成,他自己都在纳闷,即将主宰世间主宰时空的他,为什么会在翻手之间就将那些蛛网置于眼前,随后又以快速而巧妙的方式将蛛网横直在眼前,以黑暗神力赋予蛛网以天籁之音,并用手指将那些音符缓缓地通过拨弄蛛网传递到空中。
琴声带着笛声穿越高山大海,穿越喧嚣寂寥,穿越远古未来,在应该止歇的地方缓缓停留。
笛声和琴声缠绵着绕过黑暗光明,绕过混沌初开的天地时空,绕过往昔与梦想,在万籁俱寂之处低吟。
曲已终,人相对,他将蛛网结成的琴弦劈开,双眼之中的火山狂勇喷发,似要烧尽天下。
他出掌,如闪电般推向她的胸膛。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迷惑我……”
她张开怀抱,眉目含情,静静地等待着他,就像在等待着已经分离了千万年的恋人。
他的手掌穿透她的心脏,双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他的肩膀,已经被她的双手静静拥抱着,那拥抱的力气,他本可以轻易挣开,但他发现,自己就算用尽已经觉醒的黑暗神功最高重,也难以将那爽柔弱的臂膀甩开,因为,他双眼中的火焰,已经被两道泪水在瞬间熄灭。
“晓雨,晓雨,你为什么那么傻?”他的泪,滴落在她的肩上,无声无息。
“兆龙,你终于……终于醒来了……”
“是我害了你,我亲身杀了你……你太傻了,太傻了……”
“不论以什么……什么方式结束,终归也是……也是一种结局……”
“不,不,我傻了你,我也绝不独活……”
他的手掌快速地探向自己的心脏,在间不容发之际,他的掌力已经将自己的心脏震碎,他口中的呼吸已经渐渐变得急促。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只隐隐感觉到,有一双熟悉又陌生的臂膀,此时已经紧紧地抱着她。
时值黄昏,白昼和黑夜交替之际,太阳发出金黄的光芒,黑夜已经在夜空探出头来,随时准备将金黄的大地都收归到光明无处藏身之地。
他和她紧紧相拥的身体自大地上腾空而起,飘到不知道多高的天空,在黑暗和光明平分秋色的地方,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在半空中缓缓旋转,就如转动着的时钟的指针。
……
数月以后,在内蒙古大草原,丘再生和彭复涛正和各自的女友骑马沿着广袤的草原向前走着。
丘再生突然回头看向渐渐升起的朝阳,对彭复涛轻声说道:“你说,他真的也挽着女友的手,在看着我们?”
彭复涛也回头看向东升的旭日,“他说过,宿命难改,但他始终是个有情义的人,他不会食言。”
丘再生拉了拉马缰绳,看着蓝天之上的一大团白云,“哎,你说,他原来穿的白衬衫,是不是就像这云的颜色?”
“是啊,还真像,世间没有了他那样的神,那些罪恶和黑暗,还有什么存在可以驱散呢?”
“他没有消失,有黑暗的地方,一定会有他出手。”
“他不是黑魔吗?”
“但他现在有老婆管了,老婆最大,他得听老婆的,这点,我相信一定是的。”
这时,林小妹也转过身来,“再生,你们再说什么什么?谁一定会听老婆的?”
“哦,我的意思是,世界上的男人,其实都得听老婆的,任何人都不例外。”丘再生嘿嘿笑着。
“废话,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吗?没有女人,世界上哪有人类的繁衍?这就像没有了土地,任何种子都不可能生长出来,所以,雌性为尊,雄性为附,阴为本,阳为末,这才是世间正道。”学哲学的林小妹很为自己的专业进行了一把激烈的宣传和解说。
“阴为本,阳为末,黑暗为本,光明为末,这的确是真理。”彭复涛点头表示赞许。
“不错不错,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定不敢违抗,万一你一不高兴把我这个‘末’给驱逐了,我就真没法活了,哈哈哈……”丘再生如说响声,一口气将自己的戏言说完,之后又双手放在口前,对着天空大喊:“兆龙,你小子听到了没?你得听媳妇儿的,不然,你就没法活了……”
彭复涛见状也激动得喊叫起来:“你就乖乖地和媳妇儿长相厮守,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两人粗犷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惊得坐下大马一声嘶吼,前蹄抬高,险些将死人颠落下来。
正是草长莺飞时节,宁静的蒙古草原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放荡不羁,其中却又不时穿插着蜜意柔情。
林小妹大声喊道:“你们谁敢和我打赌,这笛声一定是一对男女恋人共同吹奏出来的?”
丘再生嘻嘻一笑,“我和老婆的看法是一致的,复涛,你们夫妻敢不敢打赌?”
“赌就赌,谁怕谁?这笛声应该就在前方几百米,我们去看看究竟,睡输了,今天的烤羊肉就谁请客。”
“好好好,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