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的停车场上仅有几辆私家车，相比上一次的人满为患，今天倒显得冷清多了。
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来到这，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也许是父亲知道我将要去的地方，指引我过来跟他见一见。
山路似乎修整过，明显比上次好走了。翻过一道山，走过一片绿意盎然的人工草原，跨过那条冒着仙气的奈何桥，远远地便望见了墓地。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印象却极其深刻。弯都没绕，甚至心中默念的步数都与上次一般不二。
唯独与上次不同的是，我没有站到父母的墓碑前，而是侧身观望，因为此时正有一个手持木柺的老者对着墓碑发呆。
我缓步走了过去，站到老者身后。
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老者察觉，回头先是一惊，然后露出慈祥的笑容。
“来啦？”声音清晰厚重。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这句话热情得像是两人早已十分熟络，可我回忆了一下，老者的轮廓并没有印象。
“嗯，来了！”我下意识地回道。
“时间真快啊，一转眼都几十年了！”老者面对着墓碑，独自发着感叹。
“老先生，您与我父亲认识？”
“认识，老相识了。不仅认识他，我还抱过你呢。”看者传出一声轻笑。
“这么说您是老前辈了，小子记性不太好，敢问老先生的尊名？”
老者摆了摆手，“陈年旧事了，不提了。”
老者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似乎不太想让我接近。
沉默了一会儿，老者转过身，一个精致的老人出现在眼前，面部虽然戴着口罩，但五官的棱角还是看得出的。
“我听李季说起过你！”老者开口道。
“李季？您认识李科长？”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心里不觉一暖，当初的遭遇仍历历在目，若没李季自己可能早已卷铺盖回家了。
再看老者时，心里便多了几分亲近。
“嗯，认识，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今日一看却是一表人才，明哥算是后继有人了。”老者说着语音有些发颤。
看来是父亲的故人，怪不得来此祭奠。至于是何人，老者不愿说，也就不便勉强。
见老者动情，此时此地，我也控制不住鼻子一酸。
“老先生，你知道我会来吗？”
老者摇摇头，“从李季口中得知你的消息后，我就几乎不定期地来这，一来看看明哥，二来在这里等你。”
“等我？为，为什么？”
“霾越来越重了，风也几乎没了，哎！”
别看这老者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我严重怀疑他耳朵出了问题，而且是一到重点，就选择性失聪。
“老先生，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我换了个说词。
老者回身凝视着父母的石碑，有些动容，墨镜两侧滚下浊泪。
“明哥，这辈子我都没有看懂你，但你却是我最敬仰的人。没有你，当年的事我怕……”老者泣不成声，身子不住地抖动。
我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陪着一起忧伤。
“给！”老者忽然转身，毫无征兆地塞给我一个破旧的盒子。
我愣愣地捧着盒子，疑惑地看着老者。
“这是什么？老前辈，第一次见面我可不能收你的东西啊！”我想要归还盒子，可老者的手没有离开盒子，我试了两次都没挪动双手，疑惑渐渐变成了惊讶。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让你收下就收下，还让我费事不成。”老者两鼻喷火，似有怒意。
看了看纹丝不动的双手，我决定放弃抵抗。
“晚辈就收下了，谢老先生。”
老者满意地点头。
“今天怕是最后一次了，心愿了了！”老者开心地笑了，对着石碑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
“老前辈，您还是把姓名赏下来吧，以后晚辈还可以去看看您，毕竟与父亲相识的故人越来越少了。”没有风沙，可眼角竟盈出泪来。
“对了，出门前炖了参汤，差点忘了，得回去看看，不然被哪个贪吃的给喝了。”
老者说走就走，连句招呼也没打，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提着木柺一点一点地离开了，速度比我走还快。一边走，嘴角一边上扬。
我彻底凌乱了，这个前辈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我还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不见踪影。
看着手里破旧的盒子，莫名地想要发笑，这个老先生真是可爱，感觉就是专门来送礼物的，今天也不是圣诞节，应该不是圣诞老人。
“真有意思。”
我小声嘟囔着，盒子也被轻轻打开。
当那熟悉的光泽晃到眼睛，那棱角分明的触感传入手心，我彻底惊呆了。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低头却在手心处。
破旧的盒子里躺着一块晶体，发着灰暗的光泽，四周是绒布包裹，精心地保护着，这份礼物太大了。
我转头看向父母的墓碑，泪水涌出，难道是父亲冥冥之中的安排？简直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我紧跑几步，想要追上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可直撵到奈何桥，除了一望无际的雾霾，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失望地回到了墓碑前，回味着刚才与怪老头的对话，我忽然想到李季说过的一个人。一位丹飞公司的老员工，性格孤僻，因为多说了几句实话而突然离职，无儿无女，没人知道他的住处。应该就是他，李季说他可能知道当年的谜团。
老者似乎并不愿与我多谈，许多秘密随着他的消失恐怕再也得不到了，但他却留下了最宝贵的晶体。
因为兴奋，我甚至没跟父母说上几句，便叩拜后离开公墓。
一路狂奔，坐上公交，下了车又一路狂奔，还好没有兴奋过头而迷了方向。乐园地下的入口还保持原样，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顺绳而下，扛起之前存放的余粮，迈步走入了地下工厂。平稳落地后，脑中还处于亢奋状态，我又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宽敞的大厅里突然多了两个身影，行至近前一看，果然是梦魇和陈忠。两人疲倦地蹲坐在地上，胸脯有规律的起伏，两人表情呆滞，甚至有些沮丧。
“你们回来啦！”
两人没有回应。
“没吃饭吧，我从家里带了点吃的，先吃点吧。”
还是没有回应。
“没得到晶体吗？没关系。”我按了按身上的盒子，强忍住没有说出口。
“我们得到晶体了！”陈忠开了口。
“什么？得到了！”我竟有点失望。
“嗯，是，不过又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越说我越糊涂了。”
陈忠抬头看向对面的梦魇，“你问他吧！”，然后转脸生起闷气。
“失手，单纯的失手，习惯了，每次拿到晶体都会捏碎它，这次也没忍住！”梦魇一脸无辜地辩解道。
“强迫症！好不容易找到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夺下晶体，他，他竟然给捏碎了。我都快哭了！”说着说着，陈忠真的带上了哭腔。
将两人的话连在一起，我听明白了，然后一瞬间忍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一愣，陈忠微怒道“明达，你疯啦，晶体没了你还笑得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只是想象到那个画面，感觉有些太美，一时绷不住了，呃，哈哈哈……”
梦魇噗的一下，也乐出了声。
“疯了，都疯了！”陈忠见我和梦魇无节制地发笑，无奈地摇头叹息。
笑过一阵，我板起了面孔，慢慢掏出那个破旧盒子，俯身将它放在三人中央，啪嗒，一打开。
“我有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