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听了对方的提醒,若是开了胃炎的医嘱,让病人回家,到时发作起来……
钱住院想到这,忍不住手脚发凉,身子猛然一个激灵。
大意了大意了……
钱住院暗暗告诫自己,急诊科就是走钢丝,一个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想到这,他看叶定文的眼神也少了两分敌意,多了一丝感激。
“刚刚多亏你提醒。”钱住院纠结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
可能是因为让他给学弟道谢,让他拉不下面子,也存了不服气的心思,认为自己仅是一时大意,才输给对方。
若论看急诊的综合能力,钱住院还是颇为自负的。
叶定文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继续喝茶。
到了十一点,病人依然络绎不绝。
“下一个,哪不舒服啊?”
钱住院打了个哈欠,狠狠灌一口放了四条的特浓咖啡,接过病历,翻了两下。
忽然,他眼神一凝,挺直腰板,如临大敌般看着对面的病人。
叶定文见状,放下保温杯,微微探头,瞄了一眼对方手上的病历,赫然见到“精神病史”四个字,忍不住挑挑眉。
“你哪里不舒服?”钱住院又重复一次,不过,这一次他正襟危坐,语气温和,全无之前漫不经心的表情。
对面的病人,叫何敏,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正表情严肃的看着钱住院,听到医生问话,立即身子前倾,虎视眈眈的冲钱住院道:
“医生,我怀疑我得了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
钱住院眉心一跳,下意识屁股往后挪了两寸,狠咽下一口唾沫,略显紧张问道:“说说看。”
“我喉咙这,有强烈的窒息感,吞咽很困难,还有,脖子后面冰凉的……”
钱住院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愈发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生恐对方暴走,至于对方说的症状压根没往心里去,满脑子琢磨如何保持安全距离。
“就这些?”
何敏蹙眉,歪着脑袋,很认真想了想,又恍然道:“还有走路腿疼,啪啪的疼,就像……就像电击一样。”
说着,她还猛然抬起脚,卷起裤脚,示意给钱住院看。
面对何敏突兀的举动,钱住院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忙抬手示意:“有话坐下说,坐下说……”
“哦。”
何敏乖乖坐下。
钱住院擦了一把冷汗,迟疑了一下,咬咬牙,打出一套太极拳:“我怀疑,你可能是脊髓神经受了损失,建议你转到神经外科去看看。”
“医生,我以前神经是有点问题,但是痊愈了。我现在这个病,也看过神经外科,他们说治不了,只有急诊科能抢救。”何敏表情很认真的看着钱住院说道。
钱住院彻底没辙了,颤巍巍的转身,求助的目光转向叶定文。
叶定文倒没慌,瞅了一眼病人,淡定的说道:
“何敏,我想给你做个检查……你先去洗手间把外面穿的秋衣秋裤脱下,避免穿太多而影响检查。”
何敏皱眉点了点头,怪怪的照做。
期间,钱住院一直很纳闷,以为叶定文是行拖延战术,想问来着,可见叶定文一副风轻云淡、高深莫测的表情,又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大概五分钟后,何敏满抱着两件衣服,皱着眉头回来了。
“医生,很奇怪,我……我好像去了一趟洗手间,感觉忽然就好了。”何敏一坐下,就急不可耐的道。
叶定文点点头,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现在明白了吧?这两件秋衣与你相冲,只要你换掉,立马就没事了。”
这话一出,钱住院差点跳起来,一口4倍浓咖啡喷叶定文脸上。
可,奇怪的是……
何敏似乎很吃这一套,喜滋滋的点头认同,叶定文又好言安抚两句。
最后,病人嫌弃的将秋衣秋裤塞垃圾篓里,心满意足的走了。
老实的钱住院都看傻了,死命的挠脑壳,头发都揪下来两把。
对叶定文这通神操作,他是真心看不懂,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五年现代医学、三年规培、两年半住院医生涯的钱住院,感觉自己智商直线下降到小学三年纪水平。
钱住院猛然起身,揪着叶定文衣领问道:“坦白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你看到了,秋衣秋裤相冲。”叶定文两手一摊,表情很认真。
钱住院一副“你逗我玩”的表情:“别跟我装神棍,病人窒息感、吞咽困难跟秋衣有什么关系。”
“秋衣穿反了。”叶定文老实道。
……
“秋衣勒的?”钱住院懵了几秒,揪着头发,拼命回忆,良久,忽然骂了一句:“老子是医生,又不是福尔摩斯……”
到了凌晨四点左右,睡不到半小时的叶定文就被叫出急诊。
叶定文出门,顺着过道,右拐,进了一线值班室。
靠门口。
叶定文木然的拍拍不锈钢床杆,试图唤醒两人:“起床,查房了。”
赵三墩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嘟囔道:“都长成猪扒了,还要房要车,给我起开……”
叶定文挑挑眉,弯腰凑到耳边:“起来相亲了。”
“太丑,换一个。”赵三墩喊道,被子一揭,整个人都缩进去了。
叶定文揉揉眉心,又拍拍郝蓓的床沿,音调高了两分:“都起床查房了。”
“我要房子……我马上就凑够首付了……”郝蓓哼哼唧唧,小腿还在被窝里使劲蹬了两下。
叶定文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出门,让值班护士来了一个“夺命连环招”,纵然站在过道上,都能听到两人手机疯狂的嘶吼……
三分钟后,两人出现在护士站。
赵三墩的鸡窝头不见了,发梢还留着一丝水痕。
郝蓓的黑眼圈也不见了,抹上了淡淡的眼影。
“开始查房。”叶定文面无表情道。
“这么早?”赵三墩眉心一跳,心有余悸的道:“叶医生,去这么早,会被打死的……”
“没事,保持礼貌用语,病人会理解的。”叶定文语气很从容。
“干嘛去这么早?平时不都是八点吗?”郝蓓眨眨眼,很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