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11点半,锦毛鼠驾着车带着钟魁赶到县委招待所。
皇冠车一到门口,众多官员们在县高官郭建国、县长刘长江的带领下,列队欢迎锦毛鼠的到来,一番寒暄之后,被迎入了招待所餐厅的包厢。高官也早早地到来,不过他只是站在餐厅的门口迎接,稍矜持几分。
众人只当钟魁是锦毛鼠的子侄辈,并没有太在意,锦毛鼠老崔也懒的画蛇添足,别人不问,他也不主动解释。
紧接着另外两拔人先后抵达,都是轻车简从,没有太多排场。当先的是冀北薛氏集团,主持的刘县长介绍说是薛氏药业集团的总经理薛人俊。钟魁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跟掌下之鬼薛人杰如果不是亲兄弟,也是堂兄弟,再看长相,这绝不是一个妈生的。
那薛人杰生的人高马大,肤色黝黑,身材极其魁伟。而这薛人俊虽然个头也很高,但生的很是斯文白皙,笑容可掬,看上去很有亲和力。
金氏集团的代表,是该集团的董事会董事金学武。金学武中等身材,其貌不扬,属于那种路人甲的角色,但他不经意间投来的锐利眼神,让钟魁心中警觉,这是个危险人物,或是死鬼金学文的亲哥。
而跟在金学武身边的,则是一位看上去挺乖巧的少女,正是钟魁昨天在丁官镇街上见到的摄影少女。
少女见到钟魁也在此,目光只是稍留意了一番便移开了,对别人有些巴结地恭维她漂亮懂事,她只是稍露齿微笑回应,十足淑女范儿。
县里为了这次宴会,下足了本钱,食材大部分是本地最好最有特色的,考虑到客人的口味差异,提前从省城高级酒店调来从南方空运的海鲜,就连厨师也是从省城请来的。
宴会设了三桌,钟魁即便是老崔带来的唯一随行之人,因为还是个少年,主人安排他坐在相邻的一桌,或许是考虑到那位金氏少女与他年纪相仿,有共同话题,特意安排两人同桌。你还不能说人家安排的不对,人家为了讨客人欢心,也是花了很大心思的。
高官和本县一二把手,都是经历官场的老手,极善华夏酒桌文化,善于调节气氛,酒桌他们也压根不提投资的事,只谈天下风云和奇闻异事,顺便吹吹牛,联络下感情。
感情好不好,全在一口干。官员们是酒到杯干,而对贵客也只是要求点到为止,唯恐让贵客不满。
锦毛鼠身为北方人,酒量还是不错的,即便是收着量,架不住对方人多,也喝的脸上通红。他心里有事,也不敢敞开喝。
那薛人俊却是海量,主动喝满杯,十几杯下去,面不改色,仿佛是在喝白开水,啥事也没有。金氏的金学武则是浅尝辄止,自称一向如此,连连表示歉意,给足了主人面子。
酒过三巡,气氛很不错,宾朋们也都表现出很是热烈的样子。不时的,有低级官员说几个浑段子,引的一阵哄堂大笑。
钟魁坐的位置,正好面对着金学武,他捕捉到金学武的目光投向了坐在钟魁身边的少女,似对有少女坐在邻座的情况下,说这些浑段子,有些不合适。
和钟魁坐在一起的,都是科长、副科长的小官员,他们开始时还热情地对两位少男少女嘘寒问暖,自己喝开了后,也顾不上了,在他们看来,让两个小孩随意,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或许更好。
钟魁可不管这些,他一坐上来,就埋头大吃,大厨的水平真不是吹的,简单的一盘炒青菜,也能做成一朵花来,让他食欲大开。
身边的少女,则是只对身前的菜动了动筷子,钟魁发现凡是别人筷子翻动过,她就不会再动,对酒桌上无人问津的小点心倒是吃了不少。
“呃……”
一不小心,钟魁吃的有点多了,打嗝了。少女偏着头,颇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那张会说话的明亮眼睛仿佛在说,你是饿鬼投胎的啊。
“你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我就是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其实我想打包来着……”钟魁低声说道,只能让她一个人听到。
“噗!”少女被这自嘲的话逗笑了,她的声音很好听,“你不是跟那位香江老板来的吗?听你口音像是本地人?”
“对,我就是本地人,崔老板认为跟我很投缘,认我做干兄弟,我一想咱也不吃亏,攀上了高枝,就勉强同意了。”钟魁道。
“噢……”少女发出轻声,没有对钟魁自恋的话做出评价,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再跟钟魁说一句话。这给钟魁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身为穿越人士,在跟别人相处时,钟魁力求表现出跟年纪相仿的言行,但身边的这位少女,则给他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觉。
宴会直到下午两点才结束。
锦毛鼠驾着车开到了县城外,酒力后劲发作,头有些晕。钟魁道:
“咱换个座,我来开。”
“你行吗?”锦毛鼠表示严重怀疑。
“这能比开拖拉机难吗?”钟魁很久没摸过方向盘了,一手手痒,不由分说,将锦毛鼠拖下车,锦毛鼠毫无招架之力,只好坐上了副驾驶位置。
这时后面驶过来一辆奔驰轿车,在身边停下,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金学武那张路人甲的脸:
“崔先生,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锦毛鼠摆了摆手。这时钟魁已经开动了车,驾驶的颇为平稳,锦毛鼠见他车开的很不错,这才放下心,只是对钟魁认为开轿车比开拖拉机还要容易的论断十分不满,想当年他为了学开车,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找了很多门路才学成的。
那金学武对钟魁的举动也是大感意外,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司机跟在后面。
钟魁将车开到了学士巷,车内空调开的舒服,锦毛鼠早已经在副驾驶位置上睡着了。弄醒了锦毛鼠,钟魁正要进巷子,金学武的奔驰车也停了下来,那个少女没有跟来,大概是直接去了省城。
金学武走下车,评价道:
“这个镇子着实不错,很有地方特色,这跟我在江南看到的一些古镇差不多,虽然没有小桥流水,但自有一番古朴自然的韵味。崔先生,你的眼光很准。”
“呵呵,一般般啦。”锦毛鼠打着哈哈,见金学武似乎是特意从县城一直跟过来,索性道,“我在这巷子里安了个窝,算是半个地主,金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进来喝杯茶。”
不用钟魁提醒,锦毛鼠也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出太过戒备的情绪,反而让人家看出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以平常心对待金氏的到来,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就打扰了。”金学武连忙道,也不客气,看来是早有些打算。
进了前院,金学武便认真地打量着院子的建筑,又不失风度地道:
“我们金氏主营业务之一是做地产的,近年来也开发了不少楼盘,现代楼盘能够体现传统建筑文化的很少,只能在园林上花点心思,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的老宅。”
“金先生说的是,我手里没多少钱,否则我倒是想京城买几套四合院。这些老宅子是越来越少了,物以稀为贵嘛,就好比古董。”锦毛鼠道。
“哦,崔先生对古董感兴趣?”金学武眼睛一亮。
“当然,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不瞒金先生,我就是靠古董发家的,西秦省也算是我的福地,正好看到这一片山水,又有相当悠久的历史文化,我觉得可以发展旅游业。你们金家家大业大,有赚头的买卖很多,以前也不曾涉足旅游业,何必来跟我抢食?”
锦毛鼠请金学武坐在院里的荫凉下,钟魁临时充当佣人,送上点西瓜水果,金学武根本就没有太在意钟魁这个少年。
锦毛鼠自暴底细,半真半假,恰当好处,钟魁都想给他点个赞。
这是跟钟魁商量好的,以金家的能量,想查查锦毛鼠这样的小人物的底细,简单的很,遮掩反而成了掩耳盗铃。
金学武是亲自来调查堂弟金学文失踪一事的,想到薛氏虽然也很有名气,但偏安一方,只在冀北一代有些能量,现在居然也出现这里,这实在是太巧合了。
金学武想多了。
金学武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金氏集团虽然近来发展迅速,这其实是拜国家政策所赐,主营业务大多符合国家向上的大势而已。身为董事,寻找集团业务新的增长点,也是我的职责之一。另外,绝不将所有鸡蛋全放在同一只篮子里,这是我们金氏的信条。”
“那不知金先生准备出什么样的条件?”锦毛鼠道。
“谈不上什么条件,丁官镇的改造和开发归我们金氏集团,而且搞建筑,我们金氏很在行。至于太乙山旅游开发,那个归你!各搞各的!”金学武道。
“我准备帮镇里修一条路,你们金氏难道要搭便车吗?”锦毛鼠道。
“丁官镇到县城这一段,我们金氏来修,剩下的你来修。”金学武道。
“一言为定!”锦毛鼠连忙答应。
又闲聊了一会,金学武突然问道:“不知崔先生以前有没有接触过我们金氏的人?”
“这个嘛……”锦毛鼠顿了顿,面露踌躇之色,“其实我早想问了,不知金学文先生与您是何关系?我瞧你们长的很相像。”
“那是我堂弟,崔先生见过?”
“当然见过,令弟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令人钦佩。”锦毛鼠赞叹道,“拜他所赐,如今我也略有资产,可自从蓝县一别,我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不知他在哪发财?”
“他失踪了!”金学武面露忧色,眼睛却紧盯着锦毛鼠。锦毛鼠却表现出兔死狐悲的神态:
“啊?这个行当果然不太好,幸好我见好就收!”
金学武脸上的失望表情一闪而过,锦毛鼠给他的印象太普通了,发了一笔横财,只是运气特别好而已,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让自己那精明无比的堂弟金学文失踪呢,而且锦毛鼠也只是普通人,身边也没有什么强悍的武者,更是无法应付快刀小杨这样的清道夫。
或许他只是不相干的人?只是在堂弟金学文失踪前偶然与他见过一次,金学武不禁这么想。
金学武带着失望走的。另一边薛人俊也十分失望,他是来追查亲弟薛人杰下落的,薛人杰最后留下的线索是去了太乙县,但无论是他暗中调查,还是通过官方渠道,只能得出薛人杰是在这里失踪的结论。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谭北川倒是早就返回太行,据说他的旧伤已经治好了,这对薛家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薛、谭两家有仇,薛人俊也不可能找谭北川来对质。
所以,没过几天,薛人俊就离开了太乙,所谓投资也不了了之。金学武也返回了沪海,虽说他答应要投资,但代表不了董事会,还要再回去研究研究,金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样一来,余思远有些急了,锦毛鼠反而不急了,尤其是心头悬着的一桩要命的事情,暂时被放了下来。
波澜不惊。
……
暗夜里,钟魁在半空中闪挪,身子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灵巧地躲避师兄弹来的十几片西瓜子,那原本极轻的西瓜子在强大劲力的催动下,一着不慎被弹个正着,也会痛上好半天。
钟魁并不完全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半空中他甚至颇为灵巧地接过射来的西瓜子,屈动手指,如同机关枪一样,连续反弹了回去,恰似形成一条弹幕。
令狐易的身形也随之扭动着,向钟魁展示着他是如何躲闪的。同样的步伐,同样的动作,师兄施展起来,总是那么的潇洒自如。
啪,一片西瓜子射中了令狐易的腰,声音极其轻微,仍然被钟魁捕捉到。钟魁欣喜万分,能够打中师兄,实在太不容易了,可眼见着令狐易踉跄着落地,钟魁不由得把心悬了起来。
“师兄,你要不要紧?”钟魁扑了过去,扶着令狐易进了屋。
“嗯,不要紧。”令狐易的脸色不太好,面无血色。
“师兄,你歇着吧。”钟魁一脸担忧,这个情况这些天出现的越来越多,他明显感觉到师兄的精力有些不济,那原本强大磅礴而持久的真力,有时会突然紊乱,甚至会突然消失。
令狐易盘膝坐在蒲垫上,略歇了一会道:
“过几天,我们回太乙山吧,师兄有些事情要交待你!”
一瞬间,钟魁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