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就发现,每一颗星星都在离我们远去,这说明宇宙始终在不停膨胀,整个宇宙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就像个贪婪暴食的巨人,一刻不停。”老爹叼着烟斗,接着说:“而现在,宇宙自诞生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十亿年,在这三十亿年里,宇宙已经从一粒尘埃变成了连绵的山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晓俞摇了摇头。
“根据魔法能量守恒定律,这意味着我们身边的元素能量已经变得很稀薄了。”老爹伸出手似乎是要抓住空气中的某种东西,“勺子里的盐只有那么一点儿,但熬着肉汤的锅却越来越大。如果宇宙继续这么膨胀下去,恐怕以后的某一天,人们就会彻底丧失使用魔法的能力了。”烟斗里烟草燃尽,老爹在轮椅的木制轮圈上磕掉烟灰,又把烟斗小心的收回皮袋里。“在最开始的十亿年里,宇宙还只是从尘埃变成了鸡蛋大小,因为能量相当密集,那时候的人能使出宏大的魔法,他们能分开大海制造道路,甚至还能召唤流星攻击敌人。活在森林里的每一样生灵都能感受到大地的能量,据说小精龙只要一长大就会学着变成人形,混进人群里生活,只是它们学不会说话,因为它们总是学不会说谎。”
江晓俞笑着点了点头,从小到大,这个故事他已经听老爹讲过很多次了。但他对过去的记忆也就止步于此,老爹说他们三个都是收养来的,三个人的父母都死在老国王对魔法师的镇压行动里,但他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那些事。老爹还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是风神眷顾的魔术师,是风之子,双脚踏着狂风能比任何人都更快,但也在老国王的镇压下失去了双腿。
“我的老师总是怀念那个时候,他说只有那个时代的魔法师才是幸福而且自由的,毕竟连地上的石头都会眨眼,哈哈哈。”老爹转头看着江晓俞,接着说:“就像你最崇拜的那个传奇法师——风暴使者,青铜、黑铁和烈焰的主宰,卡拉什尼科夫·波波夫,所以你从小就自称‘波波’。”
“恐怕以后的人也会羡慕我们这个时代,就像我们向往以前。如果有一天能量稀薄到连最强的人也使不出魔法,那该有多可悲啊。”江晓俞低声说。
“不过那样也好吧,至少这世界不会因为他们滥用魔法而毁灭。咳咳……”破晓之前的风最凉,老爹开始咳嗽起来。
“好吧……”江晓俞挠了挠头,“总之时间不早了,抓紧时间的话在天亮之前还能睡会。”说完他站起身,推着老爹的轮椅进了屋子。
等江晓俞躺回到自己的床上,玛格曼早已经鼾声如雷。他借着窗口的月光翻开了随身的魔法书,感觉上面的咒语和符号既熟悉又陌生。
……
……
几天以后,三个不甘心的小毛贼再一次蠢蠢欲动,他们偷偷的从山谷里钻出来,跑到了位于王城东南的如蜜城。
如蜜这个名字,是说这里仿佛是“流淌着奶和蜜”的地方,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这里的街上尽是把牙齿卖给贵族的可怜人。但在这样一个火焰将熄、人性崩坏的沉沦末世,只要稍微有些温暖的地方便足够称之为家了。
三个人穿过热闹的街市,空气中飘着劣质蜜酒的酸味,旅店外面的大锅里气泡翻腾,煮着某种动物的内脏,热烘烘的臭味引来了红着眼睛的流浪狗。街边的女孩朝玛格曼抛着媚眼,就像认识。
在像样的房子上都装饰着各种奇怪的雕塑,有肮脏的巨猿、凶猛的狮子、妖怪似的半人半马怪、非人非兽的怪物、浑身斑纹的老虎。这些妖怪的一个头上可能连着许多身体,一个身体上也能长着许多头,四条腿的野兽长着翅膀,鱼的身子上长着蛇的脖颈。总之,四面八方都是这些奇怪的阴暗雕塑,却唯独没有一个“人”的塑像。
在如蜜城的正中央是巡礼寺,用黑色石头堆砌的塔楼高耸入云,寺中穿黑袍的巡礼者过着苦修的生活,他们日夜不眠的守护着燃起的火堆,为世界乞求永恒的光明。在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咏唱着光明的圣歌走进火堆中,让自己成为延续火焰的薪柴。但巡礼者的衣箱里却总是藏着世俗的衣物,以供他们出去或是在巡礼寺的黑暗角落里寻欢作乐。
钟声在浓烟中敲响了十七下,巡礼寺黑铁铸成的大门缓缓打开。
在开路的骑兵后面,是一辆金色的马车,由四匹白马拉着。马车上猩红色的天鹅绒已经有些脏了,上面坐着愁容不展的国王,他紧握着小女儿的手。只是在江晓俞看来,以公主现在的年纪,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过于天真了,甚至有些不正常。
国王的马车被手握长枪的骑兵包围着,闪着寒光的枪尖指向路边的每一个人。
“看呐霍迪尔,是你的公主来了,我相信她早晚会是属于你的。”玛格曼小声说着。
“在那之前,我必须先获得足够的实力。弱小的魔术师只会被那些猎犬撕碎,只有强大的魔法师才能扭转命运,他们必先恐惧,才能臣服于我。”霍迪尔狠狠的说。
“那当然,然后我们再除掉她的三个哥哥。”
“不,我会以帝王般的怜悯,赐他们平静的余生。”霍迪尔不屑的摇了摇头,“当然今晚你们一定要帮我,如果拿不到那些古代的魔法书,我们就只能继续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我已经吃够了小麦饼,也不想再喝马尿一样的劣质蜜酒。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必须有付出一切的觉悟。”说完,他转头看向了两位同伴。
“我必冲在你前,退在你后。”玛格曼并起食指和中指抵着额头正中,“以风神舒尔的名义。”他又转头冲着江晓俞说:“你呢?”
“我也一样……”对待这个世界,江晓俞多少还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