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佛像裂开,道源从里边走出来,挥手掸了掸落在身上黑色和白色的尘埃碎屑,恢复了平时总带着一丝浅笑的表情。
除了江晓俞,别人没见过更没想到过会发生眼前这一幕,但事情过去之后却又觉得都是恰到好处的理所当然——道源毕竟是校长亲口认下来的师兄,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应该的。
“怕不怕?”江晓俞回身看着依依。
依依咬着嘴唇使劲摇了摇头,绝处逢生之后的紧张感还没来得及从脸上褪下去,不过这一次江晓俞非常肯定,她的紧张是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高墙上的门已经开了,风从门里吹出来,带起一小团灰尘,在光线的照耀下仿佛一缕夺目的钻石碎屑,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终于打通了。
白色的高墙顶天立地,呈圆弧形向内弯曲,这么做只能是为了挡住什么东西,此时在门的里面还能看见一道影壁,像是一道分隔开内外的玄关。
“看来里面的人很在意啊,藏的严严实实的,一定是有什么非要保守不可的秘密。”薛星野把新亭侯插回腰间,指着门里边说。
“什么意思?”江晓俞也探头看了看门里的影壁,只是朴素的白色石头砌成的,并没有别的什么提示。
“你想啊,假如是大祭司在民众的追随下走到这儿来,门一打开,里边要是几间苦修的禅房还好,要是酒池肉林,或者别的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呢?”看江晓俞撇着嘴点了点头,薛星野接着说:“所以影壁、玄关这种东西的存在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里边的东西绝不能让外面的人看见,从门缝里看见一点都不行。对于任何人来说,里边的东西都应该是‘不存在’的。”
“也不是彻底不存在的吧。”江晓俞说,“至少上面那些巨人、德国人、还有那座城里的人,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不过要是这么想的话,这里就像是一个被世代挖掘的古迹,不知道还有没有东西留给咱们。”
“但这个机关还在,说不定我们是这高墙里面停止运营之后的第一批游客。”薛星野指着墙上的舵轮说。“外面那座城市,说不定是发现这里之后,才紧邻着圣域修建的,专门用来祭祀朝拜。传说通常都是这么来的,他们打不过刚才那个会飞的大石头,传说流传下来,就变成了这里是不可踏足的圣域。只要文明的规模不够大,就一定会退化。”
“对,说不定在哪个部落的传说里,这道门就是潘多拉的盒子,一个绝对不能打开的魔盒。不过现在门已经开了,鬼魂猛兽什么的,真有也该出来了吧。”江晓俞说。
“虽然不太应该……”喵人凤搓着下巴,“可咱们还是无法排除一种可能,也许里边还有什么‘会活动’的东西。我相信所有这些人兴师动众的建造了这一连串的地下世界,绝不是个恶作剧。不管留在里边的是休眠中的古文明,还是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大魔鬼,或许我们现在所要干的事将是两个文明之间的一次碰撞。但我们之间相差甚远,盲目接触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不过我并不想提什么建议,其实我也想马上就冲进去看看,我只是说一下而已。”
“你说的没错。”韩凌点点头,“我们应该好好考虑,这些可能性值得警惕。我想这里的历史应该不止几千年了,经历了几轮游客的拜访,却没有被彻底毁掉,总有原因。现在我们来了,这甚至有种宿命感,就像你常说的。”她看着江晓俞接着说:“一道光跨越了几亿光年的距离被眼睛看到,或许已经早有安排。”
和这里经历过的岁月相比,李白写下《北风行》仿佛只是在昨天,而这里显然比整个人类记载的历史都要漫长。如果里边藏着一些作为文明的馈赠,那简直无从想象。
“这地方没准儿只是座坟墓,而且我越看越像。”薛星野怀抱双手,“除了守墓的东西,这儿没有一丝别的动静,在上面我们见过的那座城市,说不定就是守墓人的后代建造的,我想这可能是一种符合逻辑的解释。”
“是,不过……”喵人凤长吸了口气,“可是至少,咱们已经得到了一个答案,我们并不孤独,这世界上至少存在过其他的文明,虽然进化论可能会受到一些小小的挑战,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群星已经再也不是过去的样子了。”
“行了,让你们说的云山雾罩的,咱们进去不就都看见了,来都来了。”江晓俞摆摆手,故作镇定的迈步就往里走,其实一颗心已经紧张到不行,咚咚咚的真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儿。有种一路上诸般劫难,眼看着就进了“小雷音寺”的心情。
他一进去就傻了。
转过影壁后面,是一片修罗地狱般的景象,脚下远远看见的尽是焦土,满目凄凉毫无生机。几百米长的堪称伟大的尖刺木桩,密密麻麻的斜插在焦黑的土地上,这些尖刺木桩像是从世界树上砍下来的枝干,被巨人当作长矛投下,又被熊熊大火烧到漆黑碳化。
而在这些尖刺木桩上,还躺着一条巨龙的尸体。
森森白骨已经残缺,你难以想象它活着时的模样,尚有一些风干的皮肉留在它骨头的缝隙里,枯萎蜷曲。
它的每一节脊椎骨都有火车的车厢那么巨大,巨大的尖刺木桩穿过它的骨头,卡在它肋骨之间,烧焦的痕迹让它们融为一体。它就这么扭曲的横卧着,被无数根木桩钉在了战场般的焦土之上。
看不出来,是一场恶战在这里终结了它,或者这里只是它死后的葬身之地。
龙骨尾端的一节搭在白色高墙的边上,就在江晓俞的脚下,它的头颅则搭在了中间最粗壮的一根木桩上。
“一场恶战的结果?”喵人凤被震撼的已经忘了掏出相机拍照。
“我看应该是。”江晓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