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亭侯的刀锋狠狠的斩到了对方的刀根上,这是一把刀最接近握柄的地方。很多足够长的刀在这个地方都是不开刃的,所以也不会担心崩口卷刃。但只是这一瞬间,就暴露了两个人各自的心态。
薛星野带着那种狂气,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刀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有信心。有人说“生死之外,无大事”,有人说“生死本来无大事”,而他现在便应了那句佛言:“凡夫见生死,是无生死处妄见生死。”既非凡夫,眼中便不见生死。
而对方的那个人,在这一瞬间做了退让,气势上就先输了一筹。
两把刀架在一起,薛星野用力向前一推,借力撤刀高速后退。转身时又从某位围观者的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抬手射了出去。
但对方的人影已经不在面前,飞刀深深的插进驾驶室一侧的车门上,发出“砰”的一声,还留在车里的人顾不上熄火,赶忙开门跑了出去,远离战场。
那个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薛星野的头顶上,原来他趁薛星野转身的时候,跳起来抓住了天花板上的铁管,就是为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凌厉的弧线划开南美洲湿热的空气,带着一股阴寒当头劈下。薛星野刚要举刀格挡,那个人却在空中诡异的扭转了身体的角度,刀锋一转扫向他的后颈部。
刀刃上的空气高速震荡,发出龙吟一样的声音。
薛星野虽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但时间还允许他使出一招“苏秦背剑”,新亭侯翻转刀锋从肩头闪过,斜挡在背上,左手反手架住刀背。
中国古典剑术迎上了对方的长刀,两刃相割,火星四溅,一声轰然巨响之后两个人都被震退了几步。
谁也不想浪费时间,更不想失了先机。
乍分即合,双方再次缠斗在一起,力量和速度相当接近,比拼的就是刀术中的技巧和信念。两个人都没有太明显的招式套路,也看不出门派师承,全凭直觉的战斗险象环生,数十次接连不断的斩击,声音震的人耳膜生疼,时间却只过去了几秒钟而已。
在这样的战斗中,任何错误都是致命的,他们在生死的边缘游走、试探。
这时候从人群中传出来“咔、咔”的两声,是有人等不及这种古典冷兵器对决的焦灼,或者只是想帮自己的老大除掉对手,于是拉动了枪栓。这种声音在安静的大楼里显得格外刺耳,就像在写着“规矩”两个字的白纸上随手洒下了污秽的印迹。
这声音又像一个信号,让彼此双方的心思都翻腾了起来。
握着长刀的人回身制止了手下的举动,但翘起的嘴角说明,他显然乐于接受这种施加给对手的额外的压力。
薛星野则开始思考,这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因为总有黑洞一般的枪口藏在自己身后,这种感觉实在不好。但是,如果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甚至一刀把对手的脑袋砍下来,这些人反而很可能会更加丧心病狂的开枪扫射……
他在心里筹划着对策,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大家手拉手共同确认作战方针,只能甩给江晓俞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想。然后祈祷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哪怕在开始的一瞬间明白也好。
双方战的难解难分,刀光剑影混在一处,越打越靠近了那辆加长林肯。江晓俞护着沈语凝和韩凌,默默的跟他保持固定的距离。
薛星野忽然侧身露出一个破绽,骗对方使了一刀直刺过来,然后挥起新亭侯荡开对方的长刀,紧跟着一个肩撞,把对方顶进了围观的人群里。这一招没什么威力,毫无高手风范反而有些滑稽,却给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薛星野没有追上去补一刀,而是飞起一脚把一个巨大的垃圾桶踢进了人群里。江晓俞这边反应也很快,也把另一个垃圾桶扔进了人群,腐臭的垃圾汁水飞溅,果皮发酵的汤水带着一股酸味糊到了最前面几个人的脸上。
人群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
机会来了。
“上车!跑!快!”江晓俞大喊着跑向了那辆VIP改装的加长林肯,他早看出了薛星野的意思,就等着这一刻。
拔出车门上插着的匕首,江晓俞开门上车,幸亏前面的人跑的匆忙,车子并没有熄火。手抓住档把,脚悬在油门上,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车。
挂上倒档,一脚地板油,轮胎尖叫着冒出白烟,倒退着冲进人群。刹车、换挡、再给油,车子已经正对着出口的方向了。这辆车显然经历了良好的改装,马力强劲,车身稳健,即便是加长的庞大身躯,依然保持着灵活的操控。
眼看着就要死里逃生了,江晓俞看了一眼后视镜,大喊:“都趴下!”
来不及击掌庆祝,他们听见了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枪声震耳欲聋,回音在大楼里成倍的被放大,弹幕铺天盖地的从后面袭来。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让人心悸的声音。
这时候枪声里夹杂着几声低沉的震爆,薛星野探出头瞄了一眼:“妈的是AA-12,哥伦比亚人都这么狂野么,我们只不过在酒吧里打了一个小流氓而已。”
“AA-12是什么?我只知道M1A2。”江晓俞几乎是蹲在方向盘下面开车。
“是敢死队里州长用的那把连喷,军用大杀器,幸亏离得远,否则一梭子我们都得玩完。”薛星野说完看了一眼车里的两位女士,沈语凝依然是面无表情,没有显出一丝惊慌,而韩凌像是在强撑着,两只手狠狠的抓着真皮座椅,指节都有些发白。
“你不怕么?”薛星野问沈语凝。
“不怕。”她摇摇头,“因为有更可怕的东西……”
……
得益于充足的马力,几秒钟之后车子就开到了相对安全的距离上,几个人也都恢复了正常的坐姿。
“刚才你说我车开的不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打算自己留下挡刀,掩护我们仨撤退?”江晓俞有点缓过来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作为组长,有义务有责任保证组员们的安全。”
“你是班里的小组长,又不是行动小组组长……”江晓俞不屑的说。
“那也是组长,一样的。”
“我跟你说,下次别光顾着自己出风头,我上去打说不定擒贼先擒王了。”
终于有了死里逃生的感觉,两个人的对话里充满了报复性的放松,仿佛要把刚才的压力一下子都释放出去。
车子在停车楼里绕了几圈,终于马上就要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