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血鸭大餐,两个人在附近逛了一圈才回酒店。在酒店大堂又遇见了扶桑少女二人组,两个人还是小振袖和黑留袖的组合,擦肩而过的时候依然冲着江晓俞轻轻躬身微笑点头。
他一时间想不出来要怎么应对,招呼打回去觉得有点自作多情,傻愣着又不礼貌,这一耽搁,俩人踏着木屐已经小碎步走远了。
周萌倒是挺开心,看热闹一般:“呦嚯,看来真把你当土豪了,举牌一时爽,一直举牌一直爽,是不是?”
“人家讲礼貌……”江晓俞有点不好意思。
“哼,我看她们俩可不像讲礼貌的正经人,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精,这就盯上你了,年少多金的贵公子。”周萌扭头用余光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嗯,也就是假装多金……”
不等江晓俞反驳,周萌一拉他的袖口,一路小跑着冲向电梯间,“她们出去了,机会难得,省得你再烧火扮演制杖少年了。”
“你要干嘛?”
“在她们屋里装窃听器啊,还能干嘛?难道给你偷原味内衣去?”
“……”
转过天来,周萌打算一整天都留在酒店里监听“狐狸精”二人组,江晓俞觉得枯燥无聊,而且除了“瓦他西哇”、“哇哩哇哩哇”和恋爱动作片里那几句也听不懂什么日语,就决定一个人出去逛逛。
他沿着香榭丽舍大道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条大街的法文名字是 Avenue des Chambr /s-Élysées。其中Chambr /s-Élysées是“极乐世界”的意思,也有人说“香榭丽舍”的原意是希腊神话中圣人及英雄灵魂居住的冥界(Elysium)。
整条街处处透露着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曾经的繁华奢靡,现如今常常人满为患,有些国内步行街的感觉,大道上的名品只有Cartier、Tiffany、Mont Blanc几家,主要的奢侈品店已经搬到了旁边蒙田大道、乔治五世大街、佛朗索瓦一世街组成的黄金三角。如今江晓俞置身于此,也没觉得比王府井、南京路、解放碑强到哪儿去。
走着走着眼前一阵晕眩,似乎街上行人的动作都变慢了一样。
江晓俞觉得可能是低血糖了,毕竟出来之前早饭都没的吃,他摸了摸兜里周萌给的几张零花钱,想找一家看起来不那么高端的小店进去消费一把。
没走两步,又是一阵晕眩,街上的人都像是开了二倍速播放,人们击掌一样的握手,贴面拥抱变成了互相头槌攻击,咀嚼食物简直是鬼畜MAD。仿佛身处被扭曲的时间线里,然后眼前一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的时候,四周一片昏暗,眼前只有某种昆虫的两条触须在快速抖动着。江晓俞吓出一身鸡皮疙瘩,骂着街从潮湿的石头地上爬起来,那小昆虫也受了他的惊吓,飞快的钻进了旁边的墙缝里。
完全搞不清是什么情况,这潮湿阴暗的地方味道古怪,是陈旧积水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连空气都浑浊的看不清。此时身处的地方是个大约三米见方的空间,墙壁都是用一块块粗糙的黑石头砌成的,地面也是。身后高高的位置有个人头大小的窗,用十字形的铁条封着,并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面前都是手臂粗细的铁条,正中间有一扇上锁的铁门,墙角还放着一只已经发黑的木制马桶,一股发霉的气味散发出来。
背后紧贴着墙壁,还有两根铁管穿过,耳朵贴过去,能听到流水的声音。
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如同《黑暗之魂》场景重现的地方,他大概明白了,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了某个牢房里面。
而且这里给人一种感觉——关在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因为这不光是潮湿混着血的味道,更是死亡的味道。
神智逐渐清晰,感官重新变得敏锐,隐约听到从远处有唱歌的声音传过来,古典女高音嘹亮的嗓音像是歌剧,还混杂着几声惨叫和哀嚎。
江晓俞退后一步站到墙边,他要整理一下思路,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时间。
摸了摸肚子,饥饿感并不强烈,也不觉得口渴。记忆里前一刻还是香榭丽舍大街的上午,所以现在时间应该过去了不太久。他突然狠狠一拍大腿,这么久了还是会忘了自己是个有表的人,抬起左手:巴黎时间上午十一点零五分。他又在手表上按了几下,显示已经和手机断开连接,一摸兜,手机果然是被拿走了。
然后是地点。
从酒店出来到现在,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根据这两天看到的巴黎城区的拥堵情况,自己最多只是在巴黎的郊区,不会再远了。所以现在这个地方,极大概率是个隐藏在城区里的牢房,就像烩面基地一样。
最后是人物。
有谁会把自己抓到这样的地方?李逸臣让自己离拍卖会远点,而目前知道的竞争对手分别是意大利人和那个和服少女。但是按周萌说的,卢西亚诺跟织田二三应该是一伙的,那他们就不应该在拍卖会上互相竞价才对,难道还有别人?
正思考着,对面的牢房里一个身影缓缓的爬起来,双手抓着铁栏杆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然后又抬起一只手示意他过去,意思像是有话要说。
江晓俞急于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愿错过任何线索,也走到牢房门前,隔着栏杆和走廊隐约看清了对面牢房里枯瘦的老人——乱作一团的胡须和长发,说明已经被关了很久,眼神迷茫暗淡,就像人在太平洋里一艘注定要沉的船上,看到一只小鸟落在面前,而自己就是这只小鸟……
两个人相对无言,整个地牢里也再没有什么动静,除了若隐若现的古典音乐伴着惨叫的声音。
江晓俞认定周萌会来救自己,所以情绪还能控制的住,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饥饿混合着寂寞一起折磨着他。
晚上9点,狱卒从栏杆之间扔进来几块干面包,还有一碗看不出是用什么熬成的汤。他想到外面不远就是热情明媚的巴黎街头,而地牢里的一切都在腐烂发霉,已是深夜,好像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进来,混合成一片“呜……呜……”的悲惨和声,吹起了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
腐朽的味道渗透进每一个人的心理,勾引出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