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江深一时之间没听明白，皱眉思考片刻后问道：“那这些残魂一般存在哪些地方？遗体内么？”
“遗体内会有一些残魂，不过那种残魂在一段时间后，大多会随着肉体腐化而消失。残魂既然是种执念，大多存在生前所用或所思之物上，所以富贵人家在长辈去世后，一般会将去世之人所常用物品随葬，慰藉亡灵的同时，也能让家宅安宁。”
“这样……”这么一说，江深马上就明白了，半开玩笑地问道：“那你们刻魂师是不是专治闹鬼啊？”
简谦面色一整，肃然答道：“李仙师这话不然，在我们刻魂师看来，鬼只不过是人心里的祟，却与魂无关，残魂确实可能引起一些不好的异象，但是可以安抚固化，而闹鬼就不行了，人心鬼蜮，不是外物所能降伏的。”
“原来如此，受教了。”江深脸上笑嘻嘻，心里三字经，暗道，还不就是抓鬼的么。
嗷！
趴在江深身旁的阿照，终于不堪花小山的逗弄，张嘴恶狠狠地露出了小白牙。
江深动作极快地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她嘴巴。
呃——
阿照一不防备，差点噎死。
简谦一眼瞄见那枚丹药色泽赤红，虽然此时已被阿照一口吞下，车厢内仍留有一股奇特药香。他鼻子嗅了嗅，顿觉耳目一新、灵府微动，不由大吃一惊，脱口说道：“啊！这……这是千岁丸吧！”
“噢，应该是吧……这药丸很贵么？”江深眨巴眨巴眼睛。
简谦呵呵一笑，脸上表情恢复正常，“李仙师果然仙家风范，日常行事常人无法想象，这枚千岁丸何止是贵！放在凡人间，是可遇不可求的仙丹灵药，虽然不能真的吃了就能活到千岁，增寿数十甚至百年，还是有可能的，仙师居然拿它当狮粮，千年仙道大宗，到底了不得啊。”
“这么厉害？那能卖多少钱？”江深眼皮一跳，一边说着，一边向阿照伸出魔爪。
简谦听他这么问，眉头微皱，似乎有点不悦，“仙师说笑了，怎么能用钱这种俗物来衡量！千岁丸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即使真要卖，放到上阳城的宝通行拍卖，没有一座玄武道的大宅，是换不来的。况且这千岁丸的炼制配方早已失传，据说存世不足百粒，多少修道人求之不得。”
说到这里，简谦摇摇头，“老夫孤陋寡闻，也只是在年轻时见过一颗，不然还真的不知道李仙师如此神仙风范，只是……可惜，可惜啊！哎？李仙师你这是作甚？”
“哎呀！你干嘛呀！快松手呀，阿照要被你掐死了！”
车厢里忽然响起花小山的惊叫。
“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江深掐住阿照的小脖子，拼命摇晃，小白狮直翻白眼。
都吞到肚子里了，自然是吐不出来的。所幸江深此时仍然戴着人皮面具，简谦和花小山看不出他脸上肉痛与后悔的表情。
车厢里一时气氛尴尬。
简谦摸不透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什么想法什么来路，心里嘀咕着：不会真的不知道千岁丸的价值吧？难道是哪个世家大族跑出来散心的败家子？
花小山想摸摸阿照，阿照往后面缩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江深则是手放在剑柄上，眼睑低垂，默默清点存货，不清点还好，一清点才发现千岁丸只剩两颗！
当真是心痛如刀绞。
好在江深这人一直心大，没一会儿就忘了这茬。他打破车厢里的沉默，向简谦问道：“对了，简大师，那仙蜕为何听见大师的铃声，就收了剑意，难道……仙蜕也是一种残魂么？”
“仙蜕么……修道者一般认为是上古时候先圣飞升时，以‘斩红尘’之法留在世间的心蜕。”
简谦手抚黒木杖，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刻魂师不知道心蜕什么的，只知道代代相传的秘法中，魂灯牵引术对仙蜕同样有效，祖师遗训里，有‘遇仙蜕必须以此法牵引，使之不伤百姓’的规矩。所以，老夫猜测，仙蜕确实跟残魂有关，不过它实在是过于凶险，即使前辈们也有过这种想法，却从来没有人敢于冒险印证。”
“魂灯牵引术……”江深好奇心又上来了。
话到嘴边，忽然转念一想，人家简谦都说了这是刻魂师的秘法，想来是不能随意讨论的，他摸摸下巴，换了个问题：“简大师，如果残魂就是执念，那是不是意味着刻魂之术也可以对活着的人施展？毕竟谁心里没有些执念呢？”
简谦闻言色变，手中黒木杖在车厢中顿了顿，正要说话，坐他对面因为撸不到阿照而一脸苦恼的花小山，头也不抬地叫道：“对活人使用刻魂术？那是邪道！会被邪念反噬的！我们刻魂师入门时，门规第一条就是不得对活人使用刻魂术！师父你说对不对？”
简谦面色稍缓，点头道：“小山说得不错，这是所有刻魂师第一禁规。”
嗯，那就是说刻魂术是可以对活人施展的，江深点点头，若有所思。
简谦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看向江深的目光隐隐有了点戒备。
接下来，江深又问了些跟刻魂术有关的问题，老头回答得越来越简单，有些话甚至明显就是敷衍，到后来，干脆只嗯嗯两声。
江深也不以为意，转而去问花小山。
“刻魂术既然能够固化残魂，那么是不是反过来也可以？打个比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个人身上，纠缠着另一人的残魂，刻魂术能不能把这个残魂释放出来？”
“哈？”花小山愣了愣，乌溜溜的眼珠子终于从阿照身上挪开，他随口回道：“好像……可以吧，不过师父还没教过，师父……”
花小山抬头看向简谦，正想询问，却见老头面沉似水，明显憋着火的样子，他的眼珠一转，马上改口道：“不行不行，师父说过，刻魂术绝对不能对活人施展，就算是离魂阵，也不能对活人用。”
哦，离婚证，明白了，离婚证这么厉害啊，江深懂了。
“小山！”简谦终于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好了，我们叨扰李仙师够久了，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地方要去，下车吧！”
“哦。”花小山应了一声，乖乖背起身旁的藤条箱。
“啊？简大师，你们要去哪儿？没关系，我送送你们啊。”江深脑袋里还有几个问题没问完，试图挽留。
“不用了，我们要去山里，马车不便。”简谦说着站起身来。
江深没法，只得停车让二人下去。
“简大师，到了上阳城，你们住哪里？我可以找小山玩啊。”
“好……呃。”花小山眼睛一亮，正要叫好，却被师父一把拽到身后。
简谦向江深微微点头示意，“李仙师，告辞了，有缘再见吧。”
说完，老头像是躲避瘟神一样，匆匆带着徒弟往小路走去。
目送二人离去，江深遗憾地摇摇头，返身上车。
“师父，我们不是直接去上阳城的么，还要去哪儿啊？”花小山回头看见马车远去，不解地问师父。
“不去哪，上阳城没多远了，我们走着去就行。”简谦说着，停下脚步。
“哦。”花小山听师父口气还是不太好，乖巧地应了一声，用手紧了紧肩上藤条箱的带子，却忽然感觉兜里多了点东西。
“哎？师父，这是什么？”
花小山从兜里掏出只玉瓶。
简谦一愣，接过玉瓶，拔开木塞看见里面有一颗赤红丹药，凑到鼻下闻了闻，脸色顿时大变，“千岁丸！”
“这个年轻人……”
简谦手里握着玉瓶，表情复杂地看向早已消失在官道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