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逃离一个噩梦,狂奔中耳畔凄厉的风啸,就像廓城里的哭嚎紧追不舍。
刚刚稳定的人…妖生观遭受沉重一击,这操蛋的世界!
江深一路没有停歇,直接跑进青摇山。
熊二果然很听话,还在原地附近的灌木丛里猫着。
“熊二,你的毛怎么变短了?”趴在熊背上的江深揪着熊二的脖子问。
熊二一边四肢着地狂奔,一边兴奋地回道:“上仙赐的丹药真厉害!我吃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成了妖丹!所以这毛发就变短了!”
哦?我随手搓的丸子还有这功效?一寸短一寸强?江深微觉诧异。
至于妖丹,身为妖怪,他却并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顶着修道大佬人设,又不好问,只能故作高深地点点头,“嗯……”
山林里的光线逐渐黯淡,那座只剩下一半的山峰出现在视线中。
江深催促熊二直接跑到瀑布下面,并让他在山下等着。
这憨货以为得了好处,被上仙特许住在地脉附近,欢喜得直咧嘴,哪注意得到江深脸上的紧张不安。
手脚并用,掠回山崖。江深看见吕狂徒正负手站在崖边,目视东方。
山风吹动他的白袍,不看正脸,倒确实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
慢慢挪动脚步走过去,江深伸手递过酒葫芦,试探着问:“喏,酒给你买来了。请问,没其他事,我可以走了么?”
吕狂徒却并没有转过身来,慢慢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山外的人间如何?”
江深怔了怔,这老怪物多大年纪了,怎么还会犯文青病?
手里的酒葫芦挺重,他见吕狂徒没来接,一边将它放到一旁的石桌上,一边顺嘴溜出一句:“人间曾伏虎。”
这梗他听不懂,江深忽然回过神来。
“嘿嘿嘿嘿……”吕狂徒却笑了。
这笑声更加莫名其妙。
山林阴沉沉,山风凉飕飕,笑声阴恻恻,江深汗毛都立了起来。
“好一个曾伏虎。”
吕狂徒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只见他负在身后的右手动了动,石桌上的酒葫芦就到了手里。
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后,吕狂徒转过身看向江深。
一对毫无感情的黑色玻璃球,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江深血液里本就带着阮初元对他的憎恨恐惧,不由得悄悄退后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老怪物喝酒了!他喝了很多口!
酒里加过料。
路上时间不多,江深只寻了几株草药,绞汁混入酒中。这些草药无毒,不致命,但是会腹泻,特别是跟酒混在一起,疗效更好。
怕修道者嗅觉敏锐,为了掩盖草药气味,他还特别用碳灰滤过一遍再放进去。
修仙的人也要排泄吧?况且这家伙好吃好喝的。
老子就不信你蹲着的时候还会跳起来追我!只要有机会转到山背面去,变小后往土里一钻,还就不信了,你的小飞镖还能带着放大镜拐弯又钻地?
江森暗自盘算着,表面不动声色。
但是吕狂徒此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连屁都没放一个,嗯……也有可能大佬放屁有特殊的消音器。
“小小参妖,也有伏虎的胆志,却哪里来的伏虎本事?”
“我还是个孩子。”江深脸上的笑容开始勉强。
此处本该有委屈的表情,奈何老子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主要是脸皮它不同意。
吕狂徒沉默不语。
江深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暴起杀妖或者脱裤拉稀的征兆。
“丁无箴这人,胆子虽然比老鼠还不如,鼠窝边上的动静却还是看得清楚的。”吕狂徒忽然冷笑着开口说道。
嗯……嗯?丁无箴是谁?江深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
“他想让你做的事情,你尽可去做做看。”
听到这儿,江深忽然明白过来,老怪物一定是说的那个胖裁缝!
可是,我跟丁裁缝说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江深不由得悚然一惊,这家伙莫非有千里眼顺风耳?
等等!他这话里的意思……是让我再回赤风城?
“可是……”江深试探着问:“那个什么神使大人,从半空给人拍下来,随后赤风城就封城了,一时半会的,我进不去吧?”
“白家那小子不是给了你信物?”吕狂徒看了一眼江深的腰间。
这话越听越觉得心底发寒,一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落在老怪物眼里,江深这就很难摸得到他的底了。
“会有危险么?”他小心地问。
吕狂徒瞥了一眼江深,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觉得跟我待在这里安全,还是那城里安全?”
切!当然都不安全,在哪儿不都是在你的眼皮底下?
这话只能在心里偷偷嘀咕,江深当然不敢说出来。
“好吧,我再跑一趟。”江深无奈地点点头,问道:“现在就去?”
“现在去,现在去还能赶上热闹。”吕狂徒说完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然后吐出一大口酒气。
整个山崖顿时雾气弥漫,酒臭浓郁,里面带点药味。
热闹,确实热闹得很,死伤无数。
闻到酒臭里的药味,江深叹了口气,知道阴招对老怪物没用,赶紧往崖边跑。
“等等。”吕狂徒忽然又开口。
“还有啥事?”江深捂着鼻子回头问。
“妖修入道,起始容易,想要从御灵境迈入归虚,千万年以来,能做到的妖人屈指可数,这条路难于上青天。”
您在说什么,老子怎么听不懂?江深眨眨眼,眼里的小问号,有许多好朋友。
酒气迷蒙中,吕狂徒虚无缥缈的脸上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他看着一脸迷惑的江深,忽然伸出一根手指。
江深一惊,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从吕狂徒的琉璃指尖射出,笔直射中他的眉心!
江深如遭电击,大脑一片空白。
他背后的初元剑呛地一声跳起来,随后径直飞入吕狂徒的左手中。
大脑刹那间的断片后,江深马上恢复清醒,只是有些茫然。
吓死爸爸了!
那一瞬,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只见吕狂徒左手在胸前平举初元剑,右手本来指向江深的食指,变成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之间光华耀眼,紫色的电光噼啪乱响。
初元剑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微微颤动,发出奇异的声响,听起来宛如呜咽。
吕狂徒两指极快地从初元剑的吞口抹到剑锋,这一抹之后,整个剑身变得通红,像是在高温的炉中淬炼过一样,就连吞口处那颗蓝色宝石的颜色也都变了。
叮!
吕狂徒屈指轻弹剑身,一抹赤红色的光芒从剑锋破空而出,酒雾中,以快得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掠过江深的左臂!
“啊!”江深顿觉左臂像被针刺般一痛,再次被吓了一跳。
好大一滴粉色血液从他的手臂上飞溅出来。
奇怪的是,这滴血没有向地面落去,而是飞向了吕狂徒。
嗤!血滴撞入剑身,消失不见。
江深这时已经感觉到,这老怪物的举动并不像是要对自己不利,于是定心凝神观看。
似乎因为吸收了那滴血的关系,本来通红的初元剑立刻收敛了光芒。
江深发现,山崖上的酒雾散去了,因为他可以清楚看见初元剑此时的模样。
本来非金非玉的半透明材质,此刻寒光逼人,完全就是一把精钢剑的样子,吞口处的蓝珠也变成了乳白色,像是白玉一般。
吕狂徒一抖左手,初元剑夺地一声插到江深面前的石头里。
“嘿嘿,这剑是天下观那小子的,你背着这么乱跑,被他同门看见,怕是有掉脑袋的危险,现在我给你重新炼化了,就当是酒钱。”吕狂徒淡淡说道:“这剑虽然算不得仙品,但是剑上的开物珠却是天下观独有的宝贝,稀罕得很。现在你只需灌注灵力,就能打开它。”
这番话前半段江深是听明白了,后半段却有点似懂非懂。
他伸手握住面前的初元剑剑柄,全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