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护卫队终于到了。
不过,这次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再是那些耀眼的铠甲。
在这支传说中的护卫队前方,多了一支轻骑队,战马矫健,战袍漆黑,是石国百姓从未见过的军服。
而在这支轻骑队的最前方,是四个存在感极强的男子,气质截然不同,气度却都颇为不凡。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们的皇帝陛下,此刻就站在当中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身旁,态度十分恭敬的说着什么。
这便是,传说中的仙君?
镇守宫门的御石军兴奋又紧张,而城楼之上,秦君清的神色却是一黯。
没有吗?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宫城门口再次安静下来,她听到肚子“咕~”地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她仰头望了望头顶的蓝天,已经是正午了。她早上就没吃,又在宫墙上吹了半天的冷风,现在是又冷又饿,可是,该去哪儿吃饭呢?
若是回长阳宫,母亲会骂她,会支使她去六尚宫领食物和火炭,然后,她会遇到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书生。
若是去沁阳殿,会被彭先生抓个正着,到时候不仅吃不到午饭,还会挨训,罚跪。
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那个粗鲁又惹人讨厌的王校尉就该上来了……
秦君清转身,下了宫墙。而就在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之时,一只军靴踏上了宫墙另一边最高的那级台阶,一身褐色军袍的男子举目四望,眼神略困惑——
咦,人呢?
——正是负责守卫宫门的王校尉。
秦君清熟练的避开了宫中的侍卫与宫女,绕过仙人和仙人的簇拥者们,穿过了一座座庭院和一条条甬道,往宫城西南的方向小跑而去——
是长阳宫的方向。
她可以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去膳房里偷个窝窝头,然后躲在小阁楼里画画。等到被发现了,索性让母亲骂一顿,还可以在她烧自己的画的时候帮她点个火。
呵,母亲总以为她有多宝贝那些画,并不知道她每次在画完一幅画之后,也都很想毁了它们。
秦君清正这般想着,转过一道弯的时候,脚下突然绊到了一块石头——
“咚——”
因为略冷的缘故,她跑得有些快,也实在没想到这里会突然出现一颗石头,猝不及防间,整个人被绊得飞了起来,摔倒的时候几乎能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秦君清轻嘶了一声,然而,爬起来之后,第一时间却不是看自己的伤,而是回头去看那颗绊倒自己的石头,眼神略意外——
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头,形状是规整的长方体,大概七寸长,一寸高,一寸宽。
却是一块天息石制成的镇纸。
边角完全看不出打磨的痕迹,也不知是天生此形,还是制作这枚镇纸的师傅手艺太过高超。
秦君清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这里离长阳宫已经不远了,连巡守的侍卫都很少走动,这会儿更是冷冷清清,半个人影都无。
这方镇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秦君清将它捡了起来,触感温润,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冰冷。她把它藏在衣袖里,然后,继续往长阳宫的方向走着,开始有些踉跄,多走几步也便渐渐不觉得疼了。
不远处的屋檐上,幽华摸着下巴,道:“那块石头就是昨晚摸那什么娘娘的胸的那个。”
明烬略忍俊不禁,这小丫头,还真是总能口出惊人之语。
他笑了会儿,问道:“天息石诞生的灵?秦君清应该记得之前的循环里发生的事,但她刚刚的神情似乎颇为意外。”
幽华微微挑眉,“可能是遗珠哦。”
两人正说着,前方突然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往宫城外的方向飞掠而去。
幽华道:“是云缺。这次只他一个人,尚乘升没跟着。”
明烬微微皱眉,“昨晚他们直到最后都没回来,是闯入妖族大本营了吗?”
幽华偏头问道:“要去看看吗?”
明烬略想了下,道:“先去长阳宫。”
……
秦君清不在的时候,她的母亲大多时候是很安静的,有时候在庭院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过,偶尔也有疯狂的时候。
这次,秦君清回来的时候,母亲正在书房里画些没用的符——
她也曾是个修士,还是个悟性不错的符师。
但在秦贺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她跟随他一起前往边疆抵御兽潮,有次为了救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便再无法修行了。
因为这件事,石皇待她很是特别。
——也只是曾经。
父亲罚母亲禁足长阳宫的时候,回答母亲说,他是真的爱过她。
秦君清觉得,母亲不该问那个问题,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都无法消解她的痛苦,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深渊,让她显得更加的可怜。
而父亲,秦君清那时候才开始真正认识他,她的父亲真的是个很狡猾的人。
秦君清去了趟厨房,结果一推开门就见到一片狼藉。
她早上出去的时候做了早饭和午饭。母亲吃了早饭,但把午饭都摔到了地上,还推倒了碗柜,打翻了水桶。
她并没有很意外,踩着碎陶瓷片,十分熟练的移开一只木桶,捡起一个被压扁的白馒头,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君清的寝宫里有个小阁楼,屋顶有个机关,开启之后阁楼就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天台。她把这里布置成了画室,也兼做卧室,除了刚搬来的那几日,晚上都是在这里过夜的。
这里的星空很美。
秦君清上来之后,小心的关上了入口的门板,开启天窗之后,在屋子里扫了一眼——
阁楼的空间略小,画板占了大半的面积。中间支了幅还未完成的画,主色调是略清冷的苍蓝色,看不出线条轮廓,无法猜测画的是什么。
她站在这幅画面前,慢慢的吃完了那只白馒头,然后,转身在一堆已经完成的作品中翻找着,没一会儿,她拿着一块画板,走到中间光线最好的地方,看向那幅画——
黑色与红色的交织。
她取了一支笔,在画板的背面题上了画名:“星月夜”。
自从搬来这里之后,她的画风便跟从前不同了,越来越让人不可捉摸,无法理解。她知道宫里很多人都在传,蕙娘娘疯了,她也疯了,只是她疯得比较含蓄。
她听得好笑。
不过,她的画让人觉得不知所云,也是事实。
真是奇怪啊。
为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画得是星空呢?
只是,为什么他不见了呢?
秦君清心想,或许她是真的疯了,那个人并不存在,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她抬了抬嘴角,轻笑了一下——
“噗。”
她愣了一下,蓦然转身——
身后是她的小窝,草席上铺着旧床单。
其他的,除了画板,就是颜料。
一眼就能看到头,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可是,她很确定,自己刚刚并未笑出声,而且,那也不是她的声音,更不是她母亲的声音。
她哑着嗓子低声喝道:“谁在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