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宗的宗主都是护短的吗?
杨天飞不知道,但至少,在他的认知里,若说有什么品质是七星宗一脉相承的,那一定是死心眼。
比如他师父摇光真人,二十年前就该化神了,就为了找他,一耽误就是这么多年。
又比如,眼前这个女子……
“我听闻你化神失败,还当你早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呢。”
女子穿着一身青衣,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花,亭亭玉立,如同夜间盛放的一树白玉兰。
方绵已经跟女子对过暗号,确定她就是自己要接头的人,正准备进门呢,听到这句脚步就是一顿……他的确早就死了,但可没有化神失败……他正觉得奇怪,回头,就对上老头子略复杂的神情。
女子掩嘴笑起来,耳畔的白玉吊坠轻轻摇晃,“我如今又不是七星宗的弟子,你怕什么?倒是你,应该还没从七星宗除名吧?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可不要告发我哦,师兄。”
杨天飞:“……”
说出这句话,哪里像是才知道他还活着的样子?
这女子是谁呢?
杨天飞认识她的时候,她叫做白小兰。
五百年前,赵芸儿还不是摇光真人的时候,在土匪窝里捡到了杨天飞,随后,在回宗门的路上,又从流民手中买下了白小兰。
自此,杨天飞多了一个师妹。
世人都说,他是七星宗这一代最有天赋的阵法师……当然,这话他是不否认的……不过,每次听到这话,他都想说,七星宗这一代有两个于阵法一道天赋异禀的弟子。
一个是他杨天飞,还有一个,是他的师妹,白小兰。
只是,在七星宗的卷宗里,白小兰早在四百年前就死了。
没有长成的天才,就不叫天才。
四百年前,白小兰假死离开七星宗,有杨天飞的帮助。所以,杨天飞算是世上唯一知道白小兰还活着的人。
这件事说起来并不复杂,只是一个道不同的故事而已。
当年,杨天飞与白小兰刚结丹,结伴外出历练。他们一起游历了很多地方,经历了许多艰险,但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顺利。
直到第三年,他们到了天息山,碰到了一场战争。
中州的王朝交替,大多是从北方战场开始的,所以,天息山一带几乎每隔三五百年就要经历一场战乱。
这对修士漫长的生命来说,就如同一幅岁月更替的背景画。
白小兰提出要去战场上看看的时候,杨天飞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七星宗的弟子遇到战乱,也常常会去超度亡灵,主要是战场上的死魂很容易被各种原因困在战场,最后化为怨灵危害附近的百姓。
只是,杨天飞没有想到,白小兰真正想做的是阻止战争。
不是这一场,而是人间的战争。
杨天飞劝过她,骂过她。
白小兰不反驳,也不争辩,静静的听他说完之后才说道,师兄,那些道理我都懂,可是,你没有经历过战乱,不会明白那对凡人来说多么深重的灾难。
她说,修士以救世主的名义,享受着世间最珍贵的资源、最超然的地位,却对人间最大的苦难视而不见,如此,又有什么资格飞升成仙?
她说,师兄,你知道用什么办法能让宗门的魂灯熄灭的,对不对?
她说,从今往后,白小兰便死了,我不再是七星宗的弟子,日后所为也与七星宗毫无关系。
……
“我听说,你之所以化神失败,跟黎国……”
杨天飞听到这话,神思归位,开口打断她,问道:“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他刚问出口,又摆手道:“算了,不重要,今晚你要见的人是小方,老头子就是个跟班的。”
“白玉兰。”
女子仍旧回答了他一开始的问题,介绍道:“如你所见,我如今是殷华教的弟子,暂时担任银灵商会的会长。”
白玉兰说着,朝杨天飞眨了眨眼,道:“所以,明日我单独约师兄见面,如何?”
杨天飞道:“你家教主吩咐了,老头子不能离开这小子的视线。”
方绵很是自觉的没有回应,装透明人装得颇为纯熟。
白玉兰也不过是顺嘴开个玩笑,并没有强求什么的意思,给两人斟了酒,问道:“城外的阵法,你们去过了?”
方绵点头,顺带把这几日他们在城中经历的事说了一遍,重点提了下那位能够让魔化后的董宁臣服的神秘人。
方绵道:“那人自称瑾七,似乎跟主上认识。”他说着,又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杨天飞。
老头子喝着酒,“别看我,我跟那家伙生活了十年,都不知道他还是个谪修。”
他想了想,看在十年的情分中,还是替明烬说了句话,道:“瑾七若是会对你们造成妨碍,在幽冥界的时候,你们教主就不会帮他了。”
白玉兰不清楚这一节,转头看向方绵,目带询问。
“是有这么回事。”方绵甚至觉得,自家主上是不是早就料到那人会来这里……他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补充道:“他身边有个修为至少是大乘期的女子。”
所以,以他们如今两个化神期的战力,根本就没有与对方谈话的资格。
白玉兰想了想,缓缓点头,“暂时只能如此了,我晚些时候给主上发一封秘讯。”
她正了正神色,“你们想必已经猜到了,前段时间发生海难的那艘船上,假扮成董宁的人就是我。”
星极王想借乌桑舰队将她调离星极海域,却是没想到,反被白玉兰抓住了机会。在扶阳岛的时候,她是万众瞩目,行事必须小心翼翼,但在船上,那可就是她说了算,要瞒着星极王与长老会的耳目返回实在是太简单了。
方绵问道:“那场海难是你造成的?”
白玉兰摇头,“不是。”
杨天飞原本打定主意不插嘴,此刻见到她的神情却忍不住开口,“你在害怕?”
白玉兰的神色看着仍旧很镇定,但杨天飞足够了解她,知道她越是害怕的时候就越是镇定,只熟悉的人才能从那双深邃的眼神中看到些许逞强。
白玉兰想起那晚的经历,暗自叹了口气,却没有解释她那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只道:“他们比我想象中更加强大。”
杨天飞可不会被她糊弄,追问道:“‘他们’是谁?”他说着,又看向方绵,“是他们害死你的?”
方绵似乎意识到白玉兰说的是什么,身体突然绷直了,眼角微微泛着红。他咬了咬牙,半晌才摇了摇头,“不是,害死我的人已经死了。”
“欺负小孩子做什么?”白玉兰拍了拍方绵的肩,深深的看了杨天飞一眼,道:“你会见到的。”
她说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幅地图,铺在桌子上,道:“今日,星极王召开了长老会,已经选定了扶阳长老的人选。据我估计,星极王很可能会借三桑会战掩人耳目,带新长老前往月母岛。”
她没有提新任扶阳长老是谁,显然对此毫不在意,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不得有任何的失误,现在我们来排演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