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结界没有被破坏的迹象,刺客应该仍旧在堡中……”
巩维坐在下手,给自家侄子汇报着调查结果,“阿玉……家主有什么安排?”
巩戚玉道:“还未举办典礼,大伯还是叫我阿玉吧。”
顿了下,突然问道:“大伯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小侄?”
巩维面不改色,“不知家主所言何事?”
巩戚玉问道:“我父亲到底是怎么得罪殷华教的?你和祖父是不是知道杀父亲的是谁?”
巩维道:“修仙之人,谁没有几个仇人?”
他偏头,与自家侄子对视了一眼,眼神略意味深长,“阿玉,每个世家,能够传承下来,必然有自己的秘密。那些秘密,是家主的权力,也是家主该背负的责任。”
这话的意思,等到巩戚玉继承了家主之位,老祖宗自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他,而现在,追问巩维是没用的。
巩戚玉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微微躬身,“谢大伯教诲。”
巩维连忙回礼,“不敢。”
巩戚玉道:“这几日我要闭关,查找刺客之事,有劳大伯多费心。”
巩维领命,又道:“我还要去看看阿枝,若是无事,便告辞了。”
……
巩维回到自己的住处,在堂屋里站立着,垂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收紧,眼中的怒火终于无法掩饰——
“轰——”
一拳打碎了乌漆木桌,茶壶杯盏散落在碎木屑之中。
为什么?
当年父亲退位,他跟巩嵩都刚刚结婴,父亲却把家主之位交给比自己小三百岁的小弟,如今……如今……他竟然还要向自己的侄子行礼!
凭什么?
那毛小子为巩家做过什么?
天资?
呵,他可知道巩家人的天资是怎么回事!
若当初继任家主的是他巩维,若是他有家主拥有的资源,怎么会多年停滞在元婴初期?还有那个毛小子,若非有个当家主的爹,哪里比得过自己的儿子?
巩维越想越是愤怒,吼了一声,“巩青,阿谦在哪里?去把他找来!”
巩谦在冷香园。
他跟巩枝虽是兄妹,实际年龄差了有一百岁,并不算很亲近。
倒是巩枝成亲之后,因为巩谦与洛泠交好的缘故,双方来往多了,也熟稔了许多。
不过,他跟自家妹妹的脾性不大相合,若非巩谦素来温逊,估摸着每次见面都能吵起来。不管怎么说,巩枝都是他妹妹,他不可能不管她。
说起来,巩谦的性子,跟巩家任何人都不大像,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像个修士。
他从不争,不抢,巩家很多清客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也因为这点,他父亲训斥了他很多次。
巩谦到来的时候,见到屋里的一地狼藉,心里大概有了底,行了礼,“父亲。”
巩维的神色原本已经缓和了些,见到他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你但凡争点儿气,你爹我今日也不必受辱。”
巩谦笑笑,“父亲,家主的人选是祖父指定的。阿玉实力虽强,但毕竟年纪小,对家族的事务不熟悉,日后还要仰仗您,怎么会给您难堪呢?”
巩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家族的事务?”
巩谦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变了脸色,目光闪躲着低了头,“父亲,我……”
巩维见他又要搬出那一套借口,略不耐,开口打断他,“你以为他巩戚玉的元婴是怎么来的?”
巩谦一怔。
巩维道:“那小子闭关三百年,一出关就是元婴初期,你觉得正常吗?”
巩谦嗫喏道:“叔父爱惜他……”
巩维一拍扶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你当你那叔父又是什么好人?!你爷爷只让我们找混进巩家堡的奸细,却禁止所有人议论殷华教之事,你当是为何?”
巩谦神色黯然,叹息一般,“我知道。”
巩维冷哼一声,“实话告诉你,巩家宗亲之中,除了你之外,所有结丹修士的金丹都来路不正。你若真想救他们,就更该往上爬,实力足够强,地位足够高,你才能让旁人遵循你的规则。”
他说着,起身,走到自家儿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祖父说让他继承家主之位,却没有把飞蛇令交给他,你还有机会。该怎么做,你好好想想。”
巩谦面若死灰,眼神颤抖着,“父亲……”
为何……
为何定要如此逼他?
……
明烬送灵珠回了药园,再返回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他今日就只吃了个早餐,吃到一半还被打断了,肚子早就饿了,酒也喝完了,便顺道去了趟膳房。
明烬无法像玉鸣那般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膳房顺走食物和酒,自是大大方方走进去的。
他穿着七星宗的衣服,无人敢拦他,不过略好奇,七星宗的弟子还未辟谷就下山历练了?
膳房的伙计都是没有修仙资质的杂役,不敢把这话问出口的。而且,贵客来临,他们还必须得好好招待。
明烬颇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对略殷勤的膳房管事道:“不必麻烦,我是背着师长偷跑来的,若是被抓到了是要受罚的。”
这般说着,凑近了些,塞了个白玉瓶给他,“小哥可千万帮我保密。”
膳房的管事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没有修仙资质,看体型就知道是个吃货,听这话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见对方连酒钱都准备好了,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于是,没多久,膳房后边的角落里就多了张小方桌,摆了几样热气腾腾的小菜,还有一壶酒。
“这叫花鸡不错,一点都不比豫章城的廖记烧鸡差。”明烬啃着鸡腿,真心实意的竖了个大拇指。
这膳房的管事姓巩名庄,是巩家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旁系族人,也是因此得到了这个位置。他听到这话,眼神倒是亮了亮,“道长还去过豫章城?”
明烬略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怕小庄哥笑话,这口腹之欲,我还怎么都戒不掉,平时就喜欢搜寻个特色美食。”
说到吃的,巩庄果然热络了许多,开始都不好跟他同坐,一口一个“道长”的叫得明烬略糟心,几杯酒下来,已经拍着他的肩膀称兄道弟,道:“瑾七兄弟,别的不说,你在巩家堡一日,这酒保准管够。”
明烬举着酒杯道谢,笑道:“这几日恐怕不好过来了,刚刚我过来的时候还遇到了一队巡查护卫,盘问了许久才放行。”
巩庄略好奇,凑近了些,低声问道:“瑾七兄弟,早上那声巨响……”
他借着酒胆问出这话已是不易,倒是没敢继续说下去,只用眼神示意,是在问他们家家主是不是在那时候遇害的。
明烬点了点头。
巩庄四下里看了看,声音放得更低了,问道:“听说是狐妖跑进来了,瑾七兄弟,这……都这么多天了,什么时候能抓到那狐妖啊?”
明烬略无奈的摊了摊手,道:“狐妖不现身,我们也没办法不是?”顿了下,又问道:“对了,小庄哥,你知道巩家哪些人得罪了狐妖吗?若是能预测狐妖下一个目标,我们就占了先机了。”
巩庄摇摇头,“这我们哪能知道啊?”
明烬点头,“也是,我听说是三百年前的恩怨,那时候小庄哥的爷爷怕是都还没出生吧?你上哪儿去知道?”
喝酒的人最受不得激,巩庄听到这话反倒不乐意了,“三百年有什么了不起?我爷爷没出生,还有爷爷的爷爷呢,不就是只狐妖吗?当谁不知道?”
明烬微微一挑眉,略不信,“哦?”
巩庄俯身,几乎是抵在他耳边,酒气喷了他一脸,“白水娘娘,听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