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好了?”闻人杰教给她,其实并非为了让她一人学习,而是因为自己与嬴涟殇隔阂太深,两人之间猜疑不定,什么也不好说,不如借她之口,传给嬴涟殇。嬴涟殇当时在楚城悬崖边,因为路零霭的中途打扰,没有学全,掌握不齐,现在被点了大穴,不足以自疗。
“我现在就去找嬴涟殇,向她问个清楚。要是有危险,闻人哥哥,你要先跑掉!”林芙吟果然打算去找嬴涟殇,闻人杰计策已成了大半,微笑答应:“有我在,她还不敢害人。”林芙吟一面走出去,并回头说:“只要她敢有动作,哪怕追遍全天下,我也不让她伤了你!”
闻人杰叹息着她的执著坚定。林芙吟出门就遇见了温暖卿,看到她,说话却是谦和亲切:“温郡主姐姐!你去找闻人少侠,他会很高兴的!”又蹦跳着离开,推开嬴涟殇的房门时,爱憎分明的她换了一副脸色:“嬴涟殇,你这奸贼!快快说来,你又有什么诡计?”
嬴涟殇背向她,慢慢绾着长发,懒洋洋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和我想的那么不一样?我依照自己的风格处世,却被当作恶人,真让我伤心。”林芙吟挑战道:“你要是敢,就刺我一剑,我就算你英雄!你祸乱祖国,危害天下,就算是国势所迫,也别觉得自己多伟大!”
“这世界。从没有被迫的伟大!”嬴涟殇终于转过身来,林芙吟笑吟吟挑战:“你连刺我一剑的胆量都没有,还想当什么皇帝,求什么天下?”她的话,很快就让嬴涟殇明白过来,勾唇笑道:“你不怕我刺你,是因为闻人杰把‘补天’传授给你了,是吗?”
“这……”林芙吟顿时语塞。嬴涟殇仔细看看她周身,长剑、发簪,一概没有,更觉奇怪,她凝神思忖片刻,顿时两眼睁大,抽了口冷气:“我明白了,林国主,你不用说了,是小魔头让你这样做的,是不是?你先诱我杀你,你有自我疗伤之术,不会受伤,那却给了他一个杀我的理由,对吧,我说的没错吧!你告诉他,我明白了,我会自己去找他的!”
林芙吟没想到嬴涟殇心思如此复杂,暗地想:这可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你自己是恶人,狗眼看人低,把别人也都当作恶人,自作自受!“不管你怎么认为都好,你在组织内,只要挪动寸步,我都会提防。”林芙吟对答不落下风,沉稳老练,欲震慑住嬴涟殇。
“闻人杰,我绝对不能输的对手,也绝对不能输给我,那就太好了,如果我绝对不能输的对手,却对我无所谓,那才叫难受。恐怕你对我,就是这样吧!我拼尽全力,你却是懒散大意,想杀就杀。”嬴涟殇站起来,“好,我现在,就去和你了结这一切!”(分章)
她无视林芙吟,跨步出门,却没有在方才的地方找到闻人杰。她见那玉玺放在条案上,太阿反倒不知所去,林冽也摇头说:“闻人少侠不知到哪里去了。”嬴涟殇苦笑:“小魔头,即使你是不想见我,也不必这样躲,你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拒绝我一辈子。”
嬴涟殇在下赌注,除了国家,她赌上了身家性命,而赌注越重,输的就越惨。闻人杰其实并没有躲避她,只是趁林芙吟离开之机,与温暖卿去商量订婚之事。才走到那承载着回忆的“百鸟龙树”下,就听闻了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抓住那邪人!别放过那魔鬼!”
“你快逃!”闻人杰知道是那些不死心的正道追来,抓起温暖卿,用尽全力推入三界火宅庭院里。三界火宅在这里虽有分会,但势力毕竟不足,不久就被那正派弟子团团围住,大喊:“我们不杀你们!只要你们别出手救那魔人,我们就相安无事,各扫门前雪!”
林芙吟纵使再急迫,但手头人员有限,林冽几次助她冲破众人布防,也没有成功,劝阻道:“别忙,保住我们自家人再说!”林芙吟想独自跃出院外,却被箭石挡了回来。闻人杰在千百个追索者前飞奔,将众人引往离三界火宅分会更远的方向:看来自己这一次是逃不走了,只盼他们别伤了温暖卿和林芙吟!他下定决心,一路往离龙王庙更远的龙江桥下纵去。
前堵截,后追兵,闻人杰几乎已是四面楚歌,那十方埋伏向他奔涌上来时,他却没有看见远在龙江岸边的嬴涟殇。她手握着玉玺,紧盯那里的人流,横下一条心,以佩剑刺中自己方才被点中的穴位,剜出淤血,再将右手举起玉玺,往伤口中一摁!
顿时,那剔骨似的疼痛过后,玉玺之神力四面扩散,被点中的“五丈原”穴豁然而通,玉玺见血,光芒四溢,将整个龙江北岸河滩,尽数照亮,那一粒粒粗沙都闪烁如珍珠,看得那群追逐“魔人”的正道就是一呆,其中有一个说:“快去抢玉玺!先不管他了!”
闻人杰正趁着人潮往江滩上奔涌的时机,几步跳出树林,一面想“怎么那里会有玉玺的光辉,还有血?不是放在林冽那里的吗?难道,是有人伤了芙吟和暖卿?嬴涟殇!”他窜过林间树梢,飞跃院墙,直落到庭院里。还没有看见那两位姑娘,就听一人喊:“别管那些抢玉玺的,你们去追闻人杰!这里围住了,他逃不掉,你们到那边找找。”
听这声音,仿佛是个有地位的正派高人,闻人杰从月洞门中闪出去,见那人身边无帮手,形单影只,伸手就是一提,将那人头发抓住,拎进门来:“说,你是哪个门派的首领?”
见那人冷笑着不回答,闻人杰怒火直窜,抬手就要打,巴掌正落到他脸上时,感觉不对,伸手一撕,假脸落了下来:嬴涟殇!“你?”他惊讶万分,“刚才那玉玺,也是你弄的?怎么又到这里来了?你害了林芙吟和温暖卿没有,她们在哪里,怎么样?”
“雕虫小技!”嬴涟殇笑容依然,取出沾着鲜血的玉玺,“亏你把玉玺留在那里。我先到与他们追逐你方向相反的江岸,将玉玺刺进伤口,既解了穴道,又吸引了注意。在你逃走之后,他们向我追来,我立即戴上假脸、披上外衣,装扮成正道人士,把他们引走,让你平安回来。”她看了看玉玺,又看了看他:“他们说你是魔鬼,别信。恶魔,就是无人保护的天使。”
闻人杰甩下她:“我没时间搭理你!”抽身跳上二楼,果然不见了林芙吟。他不知道,嬴涟殇也没有对他说,在他刚刚开始被追索的时候,她就恳求林冽,从秘道中将芙吟带走,带她远离血腥。“芙吟,到哪里去了?暖卿,这里危险,我带你们走!”
林芙吟是不会听见的,但他等来了温暖卿:“闻人少侠,放心,我不会弃你而去!”闻人杰长呼一口气,瞪着她问:“你受伤没有?看见林国主没有,她到哪里去了?”
温暖卿将方才嬴涟殇与林芙吟、林冽所说的一切看在眼里,她慧如冰雪,知道嬴涟殇有一件事情绝不会告诉他:她假扮正道人士,以骂闻人杰的方式,告诉死也不愿离开的林芙吟,他有多么重视她,解开他们的心结,并让知情的林冽尽快带她离去。
她还记得嬴涟殇扮做那老头骂:“闻人杰,你这样不要命,都是为了那小妖女?”她的良苦用心,天地可鉴,只可惜,永远不会告诉他。她决心为王爷承担这些:“少侠,你要怪就怪我!是我,我舍不下我的正道,当我熟悉的空山师兄问我时,我告诉了他们二位国主的去向,林国主和林小姐这才不得不逃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们!”
闻人杰哼了一声,恨恨道:“你这么个人,就是放不下你那些玩意,什么正派,什么道法。你想想,嬴涟殇既然已经装扮成正道高人了,那空山弟子不是她派的才怪!”温暖卿没有想到,闻人杰居然做了这样的联想,她张口就要解释,他哪会听:“算了,我们订婚的事情,不再谈了,只要我救回林芙吟,我就把我和你的婚约让给她!”
温暖卿哀伤地望着他,此时黄昏初上,华灯狂飞,闻人杰又说:“这算是我给你的了结。你是无心之过,算了。那个嬴涟殇,我现在就去找她,看她有什么话可说!”
温暖卿在后面急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看见闻人杰跃至楼下,找到在那里焦急等待的嬴涟殇,拎住她的衣领,喘了半日的气,终于说道:“好啊,你狠,你毒!我告诉你,从现在起,我闻人杰和你嬴涟殇决裂,从此,我们只有仇!我去找林小姐,回来算帐!”
他正要飞身远去,却被一排箭矢拦下,亮煌煌的抹了毒的箭头对着他。原来,这段时间内,各派人已经在四处埋伏好了,只等将他剿杀。“林芙吟,她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闻人杰情之所向,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想绕过那排弓箭后,去寻找林芙吟的踪迹。嬴涟殇心生一计,呼喊道:“我记得林国主是往这边走的!”拔腿就跑,往西面去。
那边,正是龙王庙的方向。闻人杰猜测,林芙吟会不会就躲在龙王庙里?他见嬴涟殇奔的飞快,心生疑虑,加紧跟上。嬴涟殇一头扎进庙中,这龙王庙白昼里香客兴旺,夜里却可怖之极,机关密布,陷阱丛生,嬴涟殇躲进主殿中,对闻人杰喊:“快进来!”
这龙王庙乃是江湖人心中圣地,不可轻易亵渎,又兼其中机关险要,那追索的人都不能进来。“好,我们进那个门。这一关最险,在我俩从两边开门的时候,地面会打开,下面是陷阱,我们要在那一刹那跳到门上,小心陷阱里的毒刺!”嬴涟殇闪过许多机关,喊道。
门被两人一拉,轰然洞开,闻人杰只觉脚下一空,急忙借轻功“飞天”之力,跃到门上,两人趴悬在门框上,门内外都是陷坑。“跃过去,站到佛座上!但是一旦站上,那四面会射出金钩银刺,是庙中最毒的金银阵,跳到梁上也不行,上面也会有钩刺射出,不能攀到佛身,上面全是黏液,粘上去就下不来,叫做‘不敬者死’,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闻人杰闭口不答,他们悬在门上,时间已过,即刻要关闭,两人一前一后,飞跃甩去,在钩刺上下射出之时,同时双脚倒挂在梁上,正把身体放在射出毒物的缝隙之中。那金银纷纷落地后,嬴涟殇才站到地上,还没等说话,就跳到一旁喊:“我逃了!你一个人等着吧!”
她扔下一枚闪光珠,刺目光线袭来,顿时什么都看不清楚。数秒强光一过,却见她并没有逃,而是站在那里,闻人杰窜上了房顶,紧紧抓着一块将要落下的巨岩,双手全是鲜血,努力将之推了回去:“你不就这套本事吗?”原来,这是龙王庙中最后的机关,叫做“龙王岩”,在嬴涟殇那处踩下后,龙王岩会落下,将站在那里的人砸死,却会在另一边打开一条通道,足以逃生。过去,从没有人走出过,因为没有谁愿意一命换一命,救人出去。